房松陵先给老章汇报了。陈洪生如此说。
章立明,江州市委书记。同时,他也是江东省省常委,江东省副省长。
黎锦心里顿觉不妙,市委要是在常委会提议罢免他,恐怕陈洪生也阻止不了。
果然,陈洪生又道:“在副市长的人选上,我向省里举荐了你,老章则提议江庆的县委书记高树。现在你摊上事,老章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黎锦一点即通,道:“恐怕他还会双管齐下,在发改委就会对我动手,将我赶出发改委。”
“做好心理准备吧,但是,你也别慌,你要相信组织。组织不会冤枉你。”
“我也相信组织。”
陈市长点头,他想告诉黎锦,他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苏玉举报的行为,应该是刚开始,真正要发生的事,还远着呢。
黎锦则还在懵逼中,无法跟陈洪生说更多,他就先回发改委。
午后,发改委有一场例会,黎锦主持,前面的议题都在他的掌握中,可轮到最后一个议题时,二把手郭新春副主任突然提出市投资项目管理局局长的新人选,和他们此前开小会决定的人选不一样。
小会的结果是黎锦从国土局调一个新人过来,那也是陈洪生推荐的人。现在郭新春推荐本单位投资管理局的副职(孙健)转正。
二把手的行为,属于‘哗变’和‘背叛’,是对一把手权威的挑战。
这是官场大忌!
果然,纪委书记和督办专员等几个核心班子成员敏锐地嗅到了权力争锋的滋味,齐刷刷地看向黎锦。
“那大家就举手表决吧。同意孙健担任市投资项目管理局局长一职的举手。反对或者持保留意见的,就不举手。”
黎锦心生轻蔑,说完却没有举手。
纪委书记和督办专员等人也不急,都等着黎锦先表态。领导不举手,他们怎么能急着举手,万一跟领导意见不一样呢。
二把手郭新春一开始还窃喜,如此哗变逼宫,竟然成了,就觉得黎锦还是太嫩。正要举手,但见黎锦收起笔记本,黎锦没有举手的意思,他就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
黎锦没有明说反对,但不举手的意思,则已经表明立场。
郭新春余光扫一眼众人,大家都不举手,都等着黎锦和他表态呢。他给几个同一阵线的人打眼神,然后他就举手。
郭新春今年五十岁,在市发改委担任二把手的位置已经超过十年。在上任一把手更迭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是他接任,可没想到黎锦空降下来。
年轻二十年的黎锦,还是双博士学位,有国企一把手管理经验,自身能力极其出色,上面还有人提携,这让郭新春感觉到了绝望。
但就在刚刚中午,市委办的好友告诉了他一个惊爆的消息,黎锦被人举报贪污十个亿,要落马入狱了,让他抓住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好表现。好友让他直接跟黎锦撕破脸皮,绝对不能跟黎锦站一队。
他这种人,从当公务员开始,就一直待在发改委,所有的履历资源都在发改委了,他离不开发改委了。五十岁的他,本来绝望的他,此刻却看到了青云而上的机会,就是踩着黎锦。
他要坐实黎锦贪污,搞臭黎锦,让黎锦彻底滚出市发改委。
这不能怪他,是黎锦自己屁股不干净,触犯了‘贪污受贿’的天条。
贪污十亿啊,简直丧尽天良!
这个孙健,是他敲响黎锦丧钟的第一锤!
可他忘记了,省纪委等机关没有就贪污定性,黎锦还是一把手,黎锦不举手,那就表示这场投票,他只能以失败告终。"
可他最终还是不相信黎锦是那样的人,黎锦家有美娇妻,两个双胞胎孩子,双博士,年纪轻轻就要评上副厅级,前途一片光明,需要贪污吗?
或许,这里面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陈市长回市政府,开始新的一天工作。一个早会结束,秘书来报,黎锦已经从省纪委出来,正在回来的路上。省纪委的回答是让黎锦协助调查,并不是拘捕和双规,现在上班时间,自然不能妨碍黎锦上班。
这算什么操作?黎锦到底有没有问题……陈洪生想了想,调整一下工作日程,给黎锦半个小时工作汇报的时间。
那边,黎锦他也莫名其妙,他在省纪委如实回答问题,但面对贪污受贿的指控,他一律否认。因为没有直接的证据,所以省纪委也并不能一下子定他有罪。
黎锦虽然出来了,可他知道,省纪委的人不可能模棱两可和稀泥,还会对他过去在国企工作期间经手的项目和账单进行核对,都会试图找出他的违法犯罪行为,甚至,还会有人继续对他进行攀咬。
他让司机送去奥园的公寓宿舍,洗了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再来上班。而不出意外,宿舍里都有被搜查的痕迹。这是他昨晚签个字同意的,也许,在此前早就有人进来过了。
来到发改委,黎锦看到同事看过来的目光有异样,他就知道他们肯定意外,自己明明被请去喝茶,为何还能出来主持工作,这不合理。
他就让众人来开会,看到郭新春的脸色非常不好看,他倒是获得了小小的一些爽感。
他简要说一下昨天到有关部门喝茶的情况,承认是因为有人举报他的缘故,但他没说更多的细节,也没说妻子的坏话,平静揭过。
众人见黎锦举重若轻,便知没有什么瓜可吃,便回归平常的情景。
简短的会议,黎锦就和众同事一起,继续投入日常繁忙的工作,接不完的上级文件,传达不完的文件精神,还有监督各单位文件落实情况,各种数据汇总和分析等。
黎锦来到市长办公室做工作汇报,他先将一份离婚申请报告递交,趁着陈洪生还是主管的领导,先让组织同意离婚。
苏玉没有跟他做交流,直接就来到纪委举报他,恨不得将他送入大狱,这样的女人,不能留。
“你先冷静冷静,这里面,也许有什么误会呢。”陈市长压下黎锦的离婚申请,他也不能马上同意签字,还要跟黎锦岳父等人做交流工作。
黎锦也知道,走到如今的官阶,得到巨大权力的同时,也注定要失去一些自由,比如,这次离婚也需要组织同意。尤其是妻子来自苏家,岳父岳母都是省里的高官,他们要是不同意,他这个婚也离不了。
当然,在官场上,个人的问题,都是小问题,组织的工作才是重中之重。他有这个觉悟!
黎锦没有对陈洪生隐瞒,倒是在允许的范围内,将昨晚被省纪检委讯问的内容和盘托出,他也重申一次,没有违法乱纪。
得知陈洪生早上去找了岳父,是为了他,他就非常感激,也希望陈洪生不要再为他奔波,免得受到影响。倒是得知岳父公事公办的态度后,黎锦更增添了几分跟妻子离婚的念头。
在黎锦向市长汇报工作的同时,市纪委书记房松陵也被叫到市委书记章立明的办公室,汇报工作。
章立明今年五十六岁,头发乌黑茂盛,梳理成三七分界的西装头,须面干净,轮廓也算分明,看起来精力十足。
他直接询问有关黎锦的调查情况,得知黎锦没有主动认罪,而省市两个纪委部门调查到的资料,同样不能直接指控黎锦。
他淡淡的来了一句:“我们的黎锦同志,真是经得住考验啊。”
说完,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房松陵,不怒而威。
房松陵顿时背脊都有点生凉,大老板对他不满了啊。大老板章立明是江州市市委书记,江州市范围内,一切都归他管。章立明也是江东省常委,可以提议撤了房松陵等人的职位。
在黎锦经得起考验,那则是他们纪委工作的失败。黎锦枕边人都直接举报了,可纪委却不能将工作推进和取得成绩,到头来,反而证明黎锦是清白的,那他房松陵也可以告老回家带孩子了。
章立明又道:“黎锦既然是个好同志,那举报他的人,则需要好好查查。”
房松陵眼前一亮,这事因苏玉而起,现在陷入了困境,那就继续从苏玉身上找到突破口,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但他也有难色,道:“苏家那边不同意的话,怎么办?”
“老苏那边不用担心,我会跟他打招呼的。你们把握一个度。”章立明如此说。
黎锦这次若是被冤枉的,那就彻底出名了。这个出名,有好有坏也可好可坏,好的是大家都知道黎锦是在竞聘副市长的节点被举报,被证明是清白和经得住考验的忠诚干部,那这个副市长不给他也得给他。坏的是,风头太盛,组织为了保护干部,也可以原地不动,先不予提拔。"
“吗的,我应该先将他被他老婆举报的事传播开来,让他臭不可闻,就没人跟他站一起。现在搞得我成了光杆司令,真是套了他猴子。”
他尴尬了,然后脑子一热,重重地用力拍了桌子,然后直接离席。临走前,给了黎锦一个眼神,咱们走着瞧。
黎锦非常平静,本来议题到了最后一项,可他现在突然不想走了,让办公室的人分发干部手册,带领大家重新回炉组织干部指导准则。
结束前,他还让人准备签到,结果就缺郭新春。年终干部考评时,这便是考评扣分的依据。
当黎锦前脚踏入办公室,孙健后脚跟进来,他忙道:“主任,会上的事,我完全不知道,我没想转正,我只想踏踏实实将现在的工作做好。我能力不足,思想觉悟也不够,我还需要在现在的岗位上继续锻炼……”
黎锦心里其实很烦,他看了一眼诚恳懊悔而颤颤惊惊的孙健,随口道:“孙局长,你的履历是够的,提干的条件也满足,你的办事能力足够胜任新岗位。但我对你的安排,还要更好。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一些老郭看不到的宝贵闪光点。安心工作,别多想。”
“谢谢主任,我听您的,我一定努力提高,不负您的期望。”孙健喜出望外,没想到自己在领导眼中竟然有可取地方。领导看得见,他才有机会得到提拔。他心里骂一句郭新春真是老杂毛,差点误了他!
黎锦挥手让孙健出去,刚点了根烟,就见郭新春气冲冲进来,他就被对方怒目而视,似乎要打他。
他就严肃道:“郭主任,怎么这么没有纪律?你的组织性呢?”
“黎锦,你的事,我听说了,你不过是外强中干!”郭新春如此说。
“哦,你听说了我的什么事?”
“你被你老婆举报贪污的事!黎锦,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黎锦眼神的凶狠一闪而过,但没有发怒,反而微笑夸赞,道:“老郭,你消息挺灵通啊,你能力出众啊,把纪委的工作也做了。你留在局里,真是屈才!这样吧,我找个机会给房书记打个招呼,让他将你调过去。”
“黎锦,现在你火烧眉毛了,你还给我装什么大尾巴狼!你识相点,让位吧!”
“组织部都没找我谈话呢,你却迫不及待安排我,看来,你还要将马部长的工作做了啊。你真了不起!”
闻言,郭新春见黎锦云淡风轻,死到临头还不失分寸,是他不及的地方。他见激怒不了黎锦,他也没啥黎锦的把柄,便哼一声,离开。
黎锦忽然意识到什么,将心腹之人叫来,开个小会,主动告知妻子举报他的事。
心腹们顿时惊诧不已,原先他们并不知情,都觉得黎锦在开玩笑。但见黎锦一脸严肃,不似逗他们玩,想想刚才在会上郭新春的‘临阵哗变’,便都觉得事情严重,形势严峻。黎锦被查甚至被撸下去,不至于树倒猢狲散,他们依旧有工作可做,但肯定不如有黎锦罩着舒服。跟着黎锦,个人能力得意施展,也能跟着黎锦一起升官。
“我是被冤枉的,我行得正站得直,我问心无愧,经受得起组织的考验。但是,组织也会走调查我的流程,随时都是请我过去喝茶。我不在的时候,大家也要把工作做好。”黎锦说,众人脸上惊诧和关心他,让他略感欣慰。
他没给心腹们说话的机会,他开始交代一些事,他进入发改委工作,也并不是全为了他自己,是有人安排他进来的。
他孤儿的出身背景,要是没有人提携,又怎么能崛起?
一路上,他都顺风顺水,青云直上,他内心暗喜,终于出人头地。他知道,人不可能一直顺利,迟早要栽跟头,因为越往上,越容易触犯别人的利益。
他万万没想到在今天被人搞,还是最亲密的妻子所为。
黎锦的猜测没有出错,很快就来了两个穿着中山西装的工作人员,过来将他直接带走。虽然没有上铐,但是那两人如同左右护法,让黎锦也成为最靓的仔。
看到此情此景的人,都觉得黎锦摊上事了。
单位里,一时间谣言四起,纷纷猜测,各种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郭新春没有错过这次机会,泄露黎锦被妻子举报贪污十亿。他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全面负责本单位工作。
黎锦被带到十公里外的省纪检,里面有接待的人,核对了姓名等资料,就让他在一个空房间等着,一桌一椅一瓶水。
墙体镶嵌着一面全身镜,黎锦知道,镜子背后可能连通另外的房子,省纪委的眼睛就在镜子背后。"
“没有别的意思,这就是我唯一的条件!我留不住你的人,但你临走前,也得给我留点东西。你不答应,我也不会跟你签字离婚。”
“一个月的时间太长,我做不到。”
“你付出一个月,换来你以后的自由,你是学经济学的,这是很划算的。协议我准备好了,就放在那个家里,你要是答应我,我们就过去。”妻子如此说,没有退让的意思。
“我不能轻易相信你, 我要去看到协议!”黎锦就跟保姆交代一下,然后带着妻子过去。
路上,妻子一再说她没有跟徐子龙上床之类的话,但黎锦并不信她。
两人很快就到了新家,黎锦发现,里面很干净,一两天内肯定有人来打扫。他看到妻子从书房抽屉拿来协议,只是一份不健全的分居协议。
黎锦道:“你糊弄谁呢,我的要求是必须离婚!”
“我,那我也有最后的要求,我们可以离婚,但为了孩子,我们不能分开。”
“你又拿孩子说事,我们的事,不要牵扯孩子。”
“你能撇清孩子吗?他们是我们的骨肉,你抛弃他们,难道要让他们重演你的覆辙,他们也要成为单亲孩子或者孤儿?这对他们公平吗?”妻子也激动,拿出一个文件,上面是她去做的黎锦和孩子们的亲子鉴定,都是黎锦的孩子。
这就拿捏住黎锦的软肋了,他是孤儿,他自然不能让他的孩子也成为孤儿。他吃过那种孤立无助自我怀疑自怨自艾的苦,不能让孩子也吃同样的苦。
他心叹一声,道:“苏玉,你赢了!我可以签这份协议,但是等孩子长大了,他们有权知道我们的真实情形。我们不能瞒他们一辈子!”
“依你!”妻子妥协,然后就要跟黎锦亲热,但黎锦没急着,让她先签协议。
看着妻子签字,黎锦知道跑路的话,协议便无效,他和妻子又要进入无尽拉扯之中,于是,只好也妥协。
想起妻子不顾情面的举报行为,还有妻子跟徐子龙在一起,黎锦就觉得非常不爽。可正如妻子说的,他满足妻子,便能得到自由。
想要得到,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付出代价,就必定要有所收获!
彼此的身体是诚实的,两人的反应都很激烈和强烈,都得到了久违的愉悦享受。
事后,妻子喘着粗气,问:“老公,你信我了吧,我没有跟姓徐的做这种事,我是有底线的。”
“不要提那个恶心的人,更别提你做的恶心事。”黎锦现在只想做到妻子的要求,然后他就自由。
“也是,我提那个骗子烂人做什么,他一个太监,不及你万分之一!”
妻子要亲黎锦,发现黎锦避开,她就亲他的脸,脖子,一路往下。
一夜过去,清晨到来,黎锦去上班,妻子则回娘家,她举报黎锦,然后大学那边就找她谈话,她就放弃了团委的工作。目前,还没有找工作,她想着趁这段时间,跟黎锦再生一胎。
岳母前段时间奔波,身体有点疲乏,她在家休息,看到妻子回来,她就问:“说服黎锦了?”
“有好结果,也有坏结果。我同意跟他协议离婚,我签字,过些日子就去办手续。但是,为了孩子,他不能离开家,他还要跟我生活在一起。”妻子没有隐瞒,有些事她还需要岳父岳母的支持。
岳母愣了下,道:“你糊涂啊!这样牵扯不清,对你有什么好的?既然决定放弃黎锦,那就果断点。”
“然后呢,能找到一个比黎锦更好的吗?不然,那离婚的目的何在?其实,黎锦也不是一无是处,甚至,他很优秀。这次徐子龙回来找我,经历这些事,我才知道,我过去是那么的幼稚。”妻子说。
“黎锦好是好,但他翅膀硬了,你这次也算给了他把柄,以后他一言不合就会跟你翻旧账,你在他那里,抬不起头的!以我们苏家的脸面,你也年轻貌美,找个男人不是很容易吗?你不需要爱上对方,只需要能拿捏住对方。”岳母说。
“我还是觉得黎锦好,对我对孩子,都是更好的选择。哎,不说这些,我上楼休息。”妻子打个哈欠,上楼,她要养精蓄锐,晚上好对付黎锦。
岳母却坐不住,她回书房,给岳父打电话,将妻子的决定告知,然后商量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