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霜序,我真是小看你了。”陈沛然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你怎么哄贺庭洲点头的?靠你那个爹?”
霜序说:“你管我靠什么。”
陈沛然花了不少金钱和时间讨好云盾负责无人机板块的那位总监,眼看着合作要成,临门一脚,那秃子突然不接他电话了。
这是他向宸星投诚的项目,拿不下来在宸星就站不住脚跟,他这段时间着急上火嘴角都起了燎泡,等到宸星的人阴阳怪气告诉他别瞎忙活了,才知道云盾已经跟飞雪签完约了。
昨天法院的传票刚刚送到他手里,飞雪那边请了业界知名的大律准备和他打官司。
赔了夫人又折兵,今天听说那秃子今天在这吃饭,就是专程来堵他的。没想到冤家路窄碰到霜序。
“指不定靠什么呢!”陈沛然一肚子火全发到了霜序身上,“我可听说宋家根本就不认你这个女儿,把你送给别人养,你爹会帮你?”
“舒扬费了那么大劲都搞不定这个合约,你才回来几天就把贺庭洲拿下了,我看你是爬上他的床了吧!”
四周的路人古怪地看过来,霜序无动于衷:“跟你有关系吗。”
陈沛然那个恨啊,尖酸刻薄的嘴脸都显露出来:“长得漂亮就是好使啊,两腿一张,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这话太不入耳,霜序眉心微皱,冷声道:“管理好你自己的嘴,再造谣我就多告你一条诽谤罪。”
“你以为我怕你?我造什么谣了,你要不是跟他睡了,贺庭洲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放着宸星这种大企业不选,跟一个快破产的小公司合作,白送的东西他不要,非要花高价买,他是疯了傻了还是脑子有问题!”
陈沛然越说越大声,随着他掷地有声的怒骂,叮——地一声。
对面那部电梯的门向两侧开启,贺庭洲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寡淡散漫的声线问他:“惊不惊喜?”
陈沛然就像一只没掐住脖子的鸡一样,倏地没了声音。
霜序顺着他惊恐的视线意外回头。
电梯里站着几位西装革履的男士,神色一个比一个古怪。
最中间那位两手抄着兜,西服衣摆拨到后面,露出里面平整的白衬衣和收入西裤的紧韧腰线,端的是风流倜傥。
“贺总……”陈沛然整张脸都迅速灰败了,嘴唇嗫喏着试图挽救自己,“我……我不是……你听我解释……”
贺庭洲:“把你舌头捋直了说话,听着费劲。”
“贺总,没想到这么巧,您亲自来这吃饭吗?”陈沛然的表情变成低三下四,切换太生硬因而格外可笑。
贺庭洲凉凉地道:“我不亲自吃,你替我吃?”
陈沛然涨红着脸:“贺总,你们云盾明明答应了跟宸星合作,口头协议也是协议,结果你转头就跟宋霜序签了合同,不是耍我呢吗?”
“耍你?你有什么可耍的。”
踩着滔天权势长大的贺家太子爷,毫不掩饰自己的倨傲和嚣张:“我就算耍了你又能怎样,你算个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道懒散的身影从霜序和陆漫漫旁边晃了出去。
“表哥?”
贺庭洲估计刚睡醒,黑发微微凌乱,—脸被打搅了睡眠的不爽,听见陆漫漫叫他也没搭理。
他踩着懒怠的步伐走向甲板,围观的人看见他都自动让开道。
沈聿和郑祖叶还在对峙,郑祖叶气焰嚣张:“你能拿我怎么样?”
贺庭洲慢悠悠走过去,抬起—脚,把他从护栏上踹翻了下去。
“卧槽!”
船上霎时—片惊呼尖叫,—群人涌到栏杆边往下看。
郑祖叶从数十米高的游艇甲板扑通掉进海里,深色的海白色的浪花,半天他才从水下冒出来,气急败坏地在海里嘶吼:“贺庭洲我草你妈!!!”
贺庭洲嗓音懒得很:“我没妈,草你自己的吧。”
“……”
他说完,在—众人瞠目结舌心惊肉跳的注视中,抄着兜转身从甲板走了回来。
从霜序身旁经过的时候,她嘴巴因为震惊而微微张着。
“闭上。”贺庭洲说,“—会流口水了。”
沈聿过来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手心贴上她额头:“退烧了?”
霜序点头:“现在好多了。”
沈聿不跟她提昨晚的事,只是安抚地摸了摸她脑袋:“是不是饿了?叫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他安排完,朝贺庭洲走过去,手落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两下:“谢了。”
谢的不是刚才那—脚,是昨晚,他救了霜序。
“客气什么。”贺庭洲视线从霜序身上带了—下,“你妹妹不就是我妹妹。”
这话听在霜序耳朵里,虚伪极了。
他什么时候把自己当妹妹关照过?
岳子封从甲板上回来,呲着大牙心情舒泰:“还得是咱贺爷啊!这傻逼恨你这么多年都是有原因的,就你能治他。”
郑祖叶恨他?霜序忍不住瞄了贺庭洲—眼。
“没掐死他真是我的失职,连累社会了。”贺庭洲懒不正经的语调让人听不出是不是玩笑,“—会我就跟王母娘娘请罪去。”
“我让他在海里漂了会,看他快游不动了,给他丢了个游泳圈下去。”岳子封说,“出气归出气,真弄死了,郑家得找咱们偿命。—会找个人弄艘快艇送他上岸,叫郑家来人接。”
还没到午餐时间,厨师专门为霜序开火煮了鱼汤面——哦,不是她—个人,是两个人。
陆漫漫也进来了,坐到餐桌对面,也要了—碗面。
奶白的汤底,熬得香浓,海鱼的鲜美是养殖鱼无法相提并论的。霜序本来没什么胃口,但不知不觉吃了半碗。
听小廖兴高采烈地说签约过程很顺利,霜序如同蓄满了雨水的云一样沉甸甸的心情才轻快一些。
舒扬摸摸她脸:“怎么脸色这么白,你也发烧了?”
“没有。”霜序说,“可能我天生皮肤白吧。”
“去你的!”天生跟白不沾边的舒扬叉腰,“基因好了不起是吧。”
“是呀。”霜序跟她拌了几句嘴,笑起来,脸色看起来才好一些。
把舒扬赶回医院,她就开始着手处理招聘事宜了。
技术部的人当初都是舒扬带来的,在两个合伙人分家时,大都选择了站在她这边。
陈沛然带走的是飞雪的管理层和行政人员,对一个科技公司来说,行政管理是血肉,虽然失去了元气大伤,但真正的核心骨骼还在,就还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不过想恢复正常工作,把空缺的岗位填补上是必须的。
忙了一天,下班后小廖跟另一个女孩商量着一起拼车回家,见霜序还在办公室,勾着头问:“小老板,你还不走吗?”
“等会就走。”
“我看这个天一会要下雨,你早点回去啊。”
霜序转头看向外面,这才发现天真的阴了。
可一想到沈家,想到付芸,她心情就又沉到谷底,被倒灌进来的海水压着,始终浮不起来。
不想回家,干脆找了间酒吧去喝酒。
蓝夜club里乐声震天,穿着清凉的男女在舞池里狂野摇晃,她要了杯特调,坐在吧台。
这调酒师水平不怎么样,难喝极了,但她还是又要了第二杯。
正喝着,两个男人走过来,一左一右地坐到了她旁边,盯她的眼神十分露骨:“美女,怎么自己一个人喝酒啊。”
一股浓郁且庸俗的古龙水味熏到鼻子,霜序没搭理,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从包里摸出一张纸币压在下面推回去,跳下高脚凳就要走。
“哎,别急着走啊。”男人伸手拦她,不知是有意无意地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劳力士金表,“这么有缘分遇见,我请你喝杯酒,咱们认识认识呗。”
霜序本来心情就不好,路被他们俩挡得严严实实,很不耐烦:“没看见缘只看见粪了。”
男人脸一菜,很快又故作轻松地跟同伴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挺有性格啊。”
“我就喜欢你这种小辣椒,够劲,一起玩玩呗?”
说着手就想往霜序肩上搭。
她扭头,明艳标致的眉眼一片冷意:“你最好别碰我。”
“我今天要是碰了能怎么着?”男人压根没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调酒师看不过眼说了句:“兄弟,欺负女孩子就没意思了。”
“有你什么事!”
他挑战欲被激起来,伸手就想来拉扯霜序,半道被一只斜刺里插来的手截住。
有人反把手搭到他肩上,哥俩好地笑着说:“想玩来跟我玩呗。找我妹妹做什么?”
刚才还横得不行的两人一见岳子封,立马像狗见了主人似的卑躬屈膝,语气讪讪:“岳少,这么巧啊,这是你妹妹?”
岳子封在这,那沈聿也在?
霜序下意识往他身后看了眼,左钟跟另外几个倒是都在,但没看到沈聿。
人群最后,贺庭洲闲闲依靠着栏杆,两只手揣在裤兜里,嚼着口香糖远远看着这边。
闪烁变幻的灯光把舞池里狂舞的人照得好似一群妖魔鬼怪,他英挺的鼻梁分割着光影,脸上是事不关己的无所谓。
看到他的表情霜序就知道,今天如果岳子封他们不在,贺庭洲是不会搭理这事的。
岳子封笑眯着眼:“这当然不是我妹妹。我妹妹才七岁。”
那俩人明显松了口气。
燕城岳家,要是得罪了今天吃不了得兜着走。
一口气还没落到底,岳子封笑容刷地一收,刚才还弥勒佛似的和蔼转瞬间冷如阎王,手在那人脸上拍了几下:“这是你们沈公子的宝贝妹妹,下次长点眼,碰她一根手指头,剁你十根不带手软的。”
两人吓得连声赔不是,对着霜序猛鞠躬:“沈小姐,是我们狗眼不识泰山,我们就是看你一个人在这喝酒,怕你孤单……”
这歉也不知道道给谁了,反正霜序不姓沈。
“孤你爷爷的单!”岳子封直接招手叫来保安:“把他俩拖到男厕所给我揍一顿!瞅他们贼眉鼠眼的样儿就来气,脑袋上顶俩窟窿,他妈的不长眼珠子的傻逼玩意儿!”
那俩人还在求饶:“岳少,别介!咱们还一起喝过酒呢……”
岳子封恶狠狠说:“给我往死里揍!死不了就行。真死了算沈聿的!”
收拾完人,岳子封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样子:“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呢,自己喝多没意思,来,跟哥哥去上面玩。”
霜序马上摇头打算拒绝:“不了,我正打算走……”
话没说完,岳子封二话不说就把她往楼上带。
“你哥今儿不在,我也不能让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喝酒啊。这地方坏人多,回头一个没看住哪个不开眼的把你给欺负了,你哥知道不得跟我急。”
左钟说:“这是你子封哥的地盘,你要是在这被人欺负,你哥不得把他生拆了。”
听见沈聿没来,霜序才放弃抵抗跟着他上去。
一帮人说着话往上走,楼梯上铺了地毯,光线暗得什么都看不清。不知是地毯的褶皱还是谁的烟头烫出来个洞,霜序的高跟鞋跟被地毯勾住了。
脚下一绊,正往上走的脚步就往下错了一步,落下去的时候踩到了谁的脚。
只听背后有人轻啧了一声,她马上道歉:“对不……”
一只手扶住她腰,往上轻轻一托,把她送了上去。
指腹在她腰上留下轻捷但有力的触感,她站在台阶上回头时,正好对上贺庭洲墨色深浓的眸。
可能是太猝不及防,眼与眼之间的距离超过了安全限度,霜序的心脏就跟被电击似的猛地蹦了一下。
她:“……起。”
贺庭洲的手收走,揣回口袋里,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比起扶她,更像是因为她踩到自己而把人推开。
“起什么。上个楼梯都能摔跤,要不要叫你哥找个宝宝篮把你吊上去?”
他语气散漫得很,但这话还是跟好听不沾边,前头的岳子封等人都回过头来。
霜序侧身把路让出来:“你先走吧。”
贺庭洲从她身侧越过,走了上去。
岳子封道:“你说说你,老挤兑妹妹干什么,有没有一点当哥哥的胸怀?”
贺庭洲没有:“她也没叫我哥哥啊。”
今天来的人不多,都是她熟悉的哥哥们,岳子封带她进了包厢,叫服务员不知道从哪搞来一瓶果啤,撬了瓶盖递给她。
霜序心说,小孩喝的玩意儿,你看不起谁呢。
岳子封把她招呼到身边坐,右手边就是贺庭洲的单人沙发。
他这人到哪都有一种极度松弛的慵懒,往沙发里一靠,旁边就有人懂事地为他递烟倒酒。
他们聊的大多是一些金融期货、风投、私募股权之类的东西,霜序对金融不感兴趣,听得也一知半解。
过了会,不知怎么聊到感冒的沈聿。
“听说大明星从剧组翘了班跑来照顾他,对他真是痴心一片啊。”
“痴心顶个屁用,哪个女人对他不痴心?”岳子封说,“大明星今儿个刚被送走,在机场还被粉丝堵了,你没看新闻?”
霜序低着头喝果啤,送不送走,都跟她没关系。
“妹妹也到年纪谈恋爱了吧。”有人问她,“在国外交男朋友没?”
霜序没想到话题突然扯到自己身上,顿了顿,答:“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