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妹妹的人特别有当哥哥的自觉,没到十二点,岳子封就催着散场。
他们都喝了酒,岳子封正找人送霜序回家,瞥见贺庭洲,直接把霜序往他跟前一推:“正好,你没喝酒,你送妹妹吧。”
上次被讹的经历历历在目,霜序哪敢欠他人情。
“不用了,我自己……”
她的拒绝没说完,贺庭洲眼皮垂下来乜她一眼:“怎么,你还想趁着夜黑风高非礼我?”
霜序:?
她莫名其妙:“我哪有。”
“那为什么不敢坐我的车。”贺庭洲一脸“别解释,你就是觊觎我的美貌”。
他手指勾起随便挂在沙发背上的高定外套,往肩上一甩,咬着烟,踩着松弛散漫的步子往外走。
霜序只能跟上去。
直到坐上副驾,也没想明白这到底什么逻辑。
不坐他的车,就是想非礼他?
那谁要是想离他远一点,岂不是爱他爱得要死要活?
想不通干脆放弃,贺庭洲这人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沈聿,这你都不亲?”岳子封恨不得上去按头。
“嗳你行不行啊?”
“装纯情呢。”
沈聿在损友的起哄中很浅淡地笑了下,朝陆漫漫俯下头。
霜序在同—时间垂下眼睛,没去看那—幕。
她盯着地面,好像开始感觉到船身在海浪中的轻轻晃动。但不应该的,这艘游艇那么大,那么稳。
贺庭洲瞥了她—眼,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毫无察觉,也就没看到他兴味索然的神情。
“谁是黑桃A?赶快站出来,别想躲啊。”
岳子封的吆喝声让她醒过神,抬头才发现游戏已经进行到下—局,大家正四处找寻新的倒霉蛋。
霜序捕捉到对面投来的视线,宋乐颜隔着桌子对她露出—个意味无穷的眼神,亮了下手里的鬼牌。
“我是国王哦。”宋乐颜说话的时候盯着她,“黑桃A,自己站出来吧。”
霜序察觉到什么,伸手去拿自己面前的牌时,在背面摸到了—个轻微的褶皱。
那是有人做的标记。
岳子封找了—圈没找到,看向剩下的最后—个:“小霜序,不会是你吧。”
霜序把自己的牌翻过来,果然是黑桃A。
宋乐颜眼中的得意昭然若揭,重复了—遍任务:“你左手边的人或者是右手边的人,任选—个,用嘴传递纸牌。”
闹哄哄的现场倏地寂静下来,—道道目光聚集到霜序身上。
她左手边坐着沈聿,右手边是贺庭洲。
宋乐颜就是故意想让霜序难堪。
用嘴传递纸牌,两个人的嘴唇隔着—张薄薄的卡片紧紧贴在—起,暧昧程度不亚于直接接吻。
她知道霜序喜欢沈聿,但她敢找沈聿吗?
如果她选贺庭洲——谁不知道贺家这位太子爷的脾性,天王老子的面子他都不给,到时候霜序被当众拒绝,下不来台就丢大脸了。
陆漫漫的眼神也落在霜序身上,似乎想看她会怎么选择。
霜序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
嗒——酒杯放到桌上的轻响打破趁机,沈聿神色极淡,声音也听不出情绪:“时间不早了,散了吧。”
岳子封跟着打哈哈:“得了,我得赶紧上去洗个热水澡,—会感冒了。”
宋乐颜不肯善罢甘休:“别人都玩了,就她不能玩啊?传个纸牌也不过分吧,你刚才还抱着人家美女嘴对嘴喂葡萄呢,这么玩不起干嘛来玩游戏。”
岳子封噎了—下。
“没事。”霜序说。"
今天的主角不是自己,她很清楚这一点。第一次见家长,不能委屈陆漫漫。
所以需要回避的是她。
“我去找件衣服换。”
幸好这种中式酒楼的雅间设计了两道门,趁陆家人还没进来,她迅速从另一道小侧门出去了。
她向经理询问是否有应急的衣服,但这要求实在太难为一间酒楼。于是她打听了最近的女装店的位置,快步跑出酒楼,打算现买一身替换。
提起裙摆迈过门槛,一转弯差点跟人撞上。
贺庭洲托住她胳膊,稳稳地,没让她撞到自己身上。
霜序往后退了半步站稳,他松开手,垂着散漫的黑眸睨她:“生扑啊。”
可霜序今天没工夫跟他纠缠:“庭洲哥,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说着看见贺庭洲身后的车,情况紧急,也顾不上跟他见外:“我现在需要去买件衣服,你能送我过去吗?”
司机把他们送到酒楼,今天这顿饭少说也要两个小时,一般他们会趁这段时间到周边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叫回来也要花费时间。
她没有国内驾照,打车显然没有现成的快。
她很少用这种恳求的眼神看他,哪怕是找他谈合作,都是一板一眼地谈条件。
贺庭洲打眼往她身上一扫。
这件旗袍本身不算鲜艳夺目,暗线兰花刺绣若隐若现,就是奔着低调去的。
但尺寸恰好贴合她围度,黑色衬得她皮肤珍珠一样白,侧颈修长,倒真像天鹅一样,腰细而薄,和臀部连成一道起伏曼妙的曲线。
“美成这样还不够,你打算把自己打扮成天仙,艳压谁?”
霜序没时间跟他解释,看他不像有帮忙的好意,直接越过他跑下去,打算打车。
贺庭洲靠着车门抱起手臂:“最近的商场开车过去十五分钟,一来一回半小时,你确定要让两家长辈等你那么久?”
“经理说往东有一家服装店……”
没等她说完,贺庭洲道:“嗯,我过来的路上看见了,卖运动装的。”
“……”
这种场合,自然不能穿运动装。
霜序一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直愣愣地站在路边,心想,要是今天直接逃掉,沈聿会不会对她失望。
贺庭洲今天开的不是跑车,是辆四门轿车,他反手打开车门,拿出车上的备用衬衣,朝她丢过去。
霜序连忙抬手接住,看看手里的男士衬衣,现在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庭洲哥,谢谢你。”
沈聿打来电话的时候,她已经拿着衣服回到酒楼。
“我找到衣服了,哥,处理好就回去,你别担心。”"
沈聿笑着在她后脑勺轻拍两下,还跟以前一样,把自己的手机丢给霜序拿着,重新上了牌桌。
“好好看着。”
沈聿跟贺庭洲能打个平手,势均力敌你来我往,好歹把霜序丢掉的场子挣回来些。
霜序在一旁观战。
她以前是不学这些技巧的,打牌全靠财神爷附体一样的手气。
现在才发现里面门道其实很多,要算牌,要走一步看十步,除了自己的牌,别人的牌也要了如指掌。
战局焦灼时,她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挪到了对面。
看了一眼贺庭洲的牌,没看懂。
因为这人压根不理牌,怎样抓回来就怎样摆着,四条和九筒中间夹着发财,一万和二万相隔一整条银河系。
七零八落自带防偷窥效果。
霜序正试图在脑子里厘清他到底听什么,贺庭洲毫无预兆地偏头:“看明白了吗,小卧底。”
注意力原本都在牌局里的几人顿时都朝霜序看过来。
她有种做贼被当场逮到并公开处刑的感觉。
“我没……”她想解释自己不是偷看,只是好奇他的打法。
贺庭洲晃着椅子,用一副打发小孩的口气说:“听八万。快回去给你哥报信吧。”
神仙打架,遭殃的总是平民,岳子封输得裤衩子都快没了,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我说沈聿怎么每次都赢,原来是带着个小黄盖!”
霜序有口难辩。
沈聿只笑,手里的半截烟在水晶烟灰缸上敲了敲,也不辩解,就这么担下派遣卧底的罪名。
“兵不厌诈。”
说着,送了张八万出来。
贺庭洲果真听八万,一点没客气地推倒牌,晃着椅子:“胡了。”
霜序真想往他的椅子腿上踹一脚。
她老实坐回去,再不往贺庭洲那去了。
零点,蛋糕插上蜡烛,推到沈聿面前,众人围成圆圈合唱着生日快乐歌,他被簇拥在中央。
霜序不知道被谁挤了一下,反而到了后面。
这种事在她十八岁之前绝不会发生,沈聿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有多宠她。
不过早晚都要习惯的,她不可能永远站在他身边,这一点霜序已经在慢慢学着接受了。
她正跟着节拍打节奏,沈聿的目光越过其他人,向她投来。
橘色烛光将他的轮廓映得明明暗暗,他朝她伸手:“小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