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妇她,突然清醒了!裴今宴苏明妆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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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路鲤
  • 更新:2024-12-18 01:29:00
  • 最新章节: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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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知道,不能再继续想梦里的糊涂事了,否则搞不好她也要被气死,

又缓了好一会,心口的绞痛终于平息。

苏明妆回了房间,先将浓茶喝下去,振作了精神,细细想了起来——前天本应发生在她和裴二夫人之间的闹剧,被她避开,没了那场闹剧,却不知裴二夫人会不会继续刁难她。

……应该会的!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刁难,用什么方式刁难。

梦里的刁难方式,是让她管铺子,

却不知,接下来,是否还让她管铺子。

如果真让她管,她肯定是要接的!

毕竟不接的话,被裴二夫人关门打狗,遭的罪更多。

她虽对众人愧疚,愿意承受众人的刁难、报仇,却也不是受虐狂,能舒坦一些,定是不想遭罪。

苏明妆做下这个决定,下意识点了下头——那么,接了铺子后,该怎么做?

梦里,她接了铺子后,便想把之前无能的掌柜、厨子和小二都辞掉,重新雇佣一批,却被制止。

因为酒楼里的人,都是裴家受伤的旧部,国公府要对他们负责。

她和裴二夫人争执起来,后面又发生了一些事,她的境遇很惨。

最后,这摊子还是父亲帮她接了。

父亲出钱,翻修了酒楼,又高价挖了许多能干的掌柜和小二。

父亲所雇的掌柜和小二为了争权,和裴家旧部的雇员打了起来,这还不算,后来那些人为了祸害裴家旧部,竟然趁裴家厨子烧菜时,在里面投毒,吃死了客人,最后国公府又是一团乱……

苏明妆将茶碗放在桌上,无语得直摇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嘛,一个人的人生,怎么能这么糟?她都不想承认,梦里的那个是她了。

这时, 王嬷嬷匆匆回来。

果然如苏明妆预料,厨房得到通知,不给雁声院的人供应三餐,气呼呼的雅琴和云舒,跑出府买早膳去了。

……

用过早膳不久。

雁声院的下人们还在小厨房忙乎,就见门口来了几个不速之客——裴二夫人,刘嬷嬷,以及几名丫鬟。

霍薇站在院门口,得意地看着小厨房,还幸灾乐祸道,“果然是学士府大小姐啊,就是矜贵,都不稀罕我们国公府的厨房,要自己搭厨房。”

众下人一听,瞬间就火了——这裴二夫人欺人太甚!明明是她下令不让厨房供应膳食,现在又跑来说风凉话?

但没主子允许,她们做下人的又不敢轻易反驳。

雅琴等人担心——小姐会不会冲出来和裴二夫人吵架?如果再吵下去,小姐和国公爷这夫妻感情岂不是雪上加霜?

王嬷嬷却担心——小姐怕不是又要主动挨骂吧?她知道小姐有自己的打算,但见小姐受辱,还是愤怒又心疼。

“婶母,大事不好!”

房门口,突然传来女子的一声惊叫。

不是别人,正是苏明妆。

却见穿着火红常服婚衣的窈窕身影匆匆跑出房门,停在裴二夫人面前,焦急道,“婶母大事不好,那些厨房下人竟然阳奉阴违,挑拨我们的关系!我们去收拾他们!”

众人愣住——这又是哪一出?

霍薇嫌弃地后退半步,“什么阳奉阴违?”

苏明妆好似看不出对方的嫌恶,美艳动人的面庞一脸的认真,“今天早晨雅琴到厨房取早膳,厨房下人说是婶母您下令不让他们提供膳食。但刚刚您来,却又表现得不知情,不是厨房阴奉阳违,又是什么?该不会是婶母对厨房下令,又在晚辈这装无辜吧?晚辈听说婶母是将门之女,理应刚正不阿,应该不会耍这些不入流的小心机。”

《京城第一妇她,突然清醒了!裴今宴苏明妆小说》精彩片段


她也知道,不能再继续想梦里的糊涂事了,否则搞不好她也要被气死,

又缓了好一会,心口的绞痛终于平息。

苏明妆回了房间,先将浓茶喝下去,振作了精神,细细想了起来——前天本应发生在她和裴二夫人之间的闹剧,被她避开,没了那场闹剧,却不知裴二夫人会不会继续刁难她。

……应该会的!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刁难,用什么方式刁难。

梦里的刁难方式,是让她管铺子,

却不知,接下来,是否还让她管铺子。

如果真让她管,她肯定是要接的!

毕竟不接的话,被裴二夫人关门打狗,遭的罪更多。

她虽对众人愧疚,愿意承受众人的刁难、报仇,却也不是受虐狂,能舒坦一些,定是不想遭罪。

苏明妆做下这个决定,下意识点了下头——那么,接了铺子后,该怎么做?

梦里,她接了铺子后,便想把之前无能的掌柜、厨子和小二都辞掉,重新雇佣一批,却被制止。

因为酒楼里的人,都是裴家受伤的旧部,国公府要对他们负责。

她和裴二夫人争执起来,后面又发生了一些事,她的境遇很惨。

最后,这摊子还是父亲帮她接了。

父亲出钱,翻修了酒楼,又高价挖了许多能干的掌柜和小二。

父亲所雇的掌柜和小二为了争权,和裴家旧部的雇员打了起来,这还不算,后来那些人为了祸害裴家旧部,竟然趁裴家厨子烧菜时,在里面投毒,吃死了客人,最后国公府又是一团乱……

苏明妆将茶碗放在桌上,无语得直摇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嘛,一个人的人生,怎么能这么糟?她都不想承认,梦里的那个是她了。

这时, 王嬷嬷匆匆回来。

果然如苏明妆预料,厨房得到通知,不给雁声院的人供应三餐,气呼呼的雅琴和云舒,跑出府买早膳去了。

……

用过早膳不久。

雁声院的下人们还在小厨房忙乎,就见门口来了几个不速之客——裴二夫人,刘嬷嬷,以及几名丫鬟。

霍薇站在院门口,得意地看着小厨房,还幸灾乐祸道,“果然是学士府大小姐啊,就是矜贵,都不稀罕我们国公府的厨房,要自己搭厨房。”

众下人一听,瞬间就火了——这裴二夫人欺人太甚!明明是她下令不让厨房供应膳食,现在又跑来说风凉话?

但没主子允许,她们做下人的又不敢轻易反驳。

雅琴等人担心——小姐会不会冲出来和裴二夫人吵架?如果再吵下去,小姐和国公爷这夫妻感情岂不是雪上加霜?

王嬷嬷却担心——小姐怕不是又要主动挨骂吧?她知道小姐有自己的打算,但见小姐受辱,还是愤怒又心疼。

“婶母,大事不好!”

房门口,突然传来女子的一声惊叫。

不是别人,正是苏明妆。

却见穿着火红常服婚衣的窈窕身影匆匆跑出房门,停在裴二夫人面前,焦急道,“婶母大事不好,那些厨房下人竟然阳奉阴违,挑拨我们的关系!我们去收拾他们!”

众人愣住——这又是哪一出?

霍薇嫌弃地后退半步,“什么阳奉阴违?”

苏明妆好似看不出对方的嫌恶,美艳动人的面庞一脸的认真,“今天早晨雅琴到厨房取早膳,厨房下人说是婶母您下令不让他们提供膳食。但刚刚您来,却又表现得不知情,不是厨房阴奉阳违,又是什么?该不会是婶母对厨房下令,又在晚辈这装无辜吧?晚辈听说婶母是将门之女,理应刚正不阿,应该不会耍这些不入流的小心机。”


梦里,她被裴今宴拽着衣领,从雁声院生生拖到知春院、裴老夫人床前,甚至连双鞋都没让她穿。

她当然不服,对着裴今宴拳打脚踢。

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又如何敌得过文武双全的安国公?

还有,那裴今宴也是手段高明,先让国公府的人把她的陪嫁下人抓了,关在柴房,让她孤立无援。然后没打她、没骂她,直接把她的四肢关节卸了。

没错,就是骨头上的关节……

关节错位,剧痛无比,她嘴巴又被塞了巾子,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生生疼了一夜。

第二天,裴今宴又把她关节安了回去,而她身上无外伤、无淤青,也没个证人,连诉苦都没法诉。

想到那一夜的折磨,苏明妆不寒而栗,美艳的面庞一片苍白。

世人赞誉裴今宴为玉面将军、翩翩君子,却不知,那清俊绝尘的外表下,有着如何阴险毒辣的手段。

她也想不通,在梦里,她明明被裴今宴虐得很惨,为什么还越挫越勇,不知死活地凑上去找死?只要心智正常的人,都应该逃才是!

转念一想,也许那时候的她……年轻吧。

十八岁,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像现在,虽也是十八,但一场噩梦让她经历悲惨人生,她内心就如饱经风霜的老妪,哪还拥有朝气和勇气?

一阵倦意袭来,苏明妆抱住自己,纤细的小人在被子里生生缩成一团,以此来增加安全感。

“还好……今天没得罪裴老夫人,老夫人不会吐血,裴今宴也不会来找我,”她惺忪呢喃,“这辈子,不想和裴今宴再有什么交集了,下辈子也不想,下下辈子……”



深夜,雁声院。

苏明妆隐约听见门外一些声音,便猛地惊醒——自从做了那个梦后,她睡眠便不好,哪怕再困倦,一夜也会莫名惊醒许多次。

确定自己还在国公府,而不是和离后、被学士府驱逐出门,才能勉强继续睡。

她警惕地竖起耳朵,听外面声响。

好像听见云舒刚要喊,便被捂了嘴,之后呜呜地喊声和挣扎声越来越小,仿佛被人绑走。

绑!?

等等,梦里,裴今宴来抓她时,便提前把雁声院的下人都绑到了柴房。难道裴今宴又来抓她了?

为什么?

敬茶仪式她明明没惹老夫人生气!

虽然心中困惑,但苏明妆手上没停,已经快速起身穿鞋穿衣,又冲到梳妆台前抓起一根簪子,快速把柔顺秀发简单盘一个发髻。

在盘完的瞬间,门被人踹开。

皎皎月光之下,一袭紫袍、身材修长的男人如同下凡谪仙,又仿佛索命修罗,暗藏杀机地站在门口,一双阴鸷嗜血的眸子瞪向房内。

强烈威压让苏明妆心脏仿佛被人攥紧,疼到窒息。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裴将军,我在这里。是不是老夫人身体不舒服?今天敬茶仪式我并未惹老夫人生气,裴二夫人和下人都能为我作证!”

她怕自己像梦中那样,被裴今宴拽着衣领拖到知春院,所以用最快的语速为自己解释。

肉眼可见,门口那尊杀神一怔,仿佛没料到那奇葩蠢货竟这般警觉,语调冰冷道,“你确定,没发生冲突?”

苏明妆这才注意到,裴今宴还穿着殿前司暗紫色官服,并非便装,想来是刚从衙上回来。

多半是听说敬茶仪式后,老夫人身体不适,就直接杀来了雁声院。

“我以项上人头保证,绝没惹老夫人或裴二夫人生气。将军若不信,我现在就随将军到知春院,知春院下人若说我白天冒犯两位夫人,我立刻自刎在将军面前!”

“……”

房内,一片死寂昏暗,

灯烛未燃,唯有月光透过薄窗棱纸,进行寡淡照明。

男人五官清俊、肤色白皙,若不看官服,甚至都看不出其是练武之人。

苍白月光照在男人脸上,让他一双湛然若神的黑瞳,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令人无法揣摩。

苏明妆怕极了,一动都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因为他知道这男人杀人不见血的手段。

她怕他再堵了她的嘴、卸了她的关节,让她疼上整整一晚。

房内传来骨骼脆响,是男人捏拳头的声音,苏明妆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小声道,“裴将军,我们能出发了吗?”

男人狠狠看了她一眼,之后转身大步离去。

苏明妆见自己不会被拖走,狠狠松了口气,之后就要跟过去,却一不小心,跌倒撞在椅子上,撞得眼冒金星。

原来是刚刚太过紧张,双腿僵硬不听使唤。

她顾不上疼痛,急忙爬起来,之后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



知春院。

当苏明妆只身一人赶来时,却见整个花园灯火通明,

靠近房屋便闻到浓重药味,

裴今宴在房间门口,听大夫正说着什么,面色凝重。

苏明妆都要哭了——为什么会这样?她明明白天没气裴老夫人,裴老夫人怎么又吐血? 老天爷这是非要她的命吗?

往来下人们看见苏明妆,并未理她。

苏明妆自知自己不受待见,也未自讨没趣,见一个药童拎着药罐进来,急忙叫住,“请留步,我是裴将军的新婚妻子,请问老夫人的情况如何?”

那药童一听是国公夫人,不敢怠慢,急忙老老实实地汇报了,“回夫人的话,老夫人旧疾发作,比较危险。”

苏明妆的心狠狠漏掉半拍,“旧疾发作,可……吐血?”

药童,“吐过。”心中疑惑,夫人怎么知道老夫人发作吐血?

苏明妆眼前一黑,险些没当场晕厥——梦里,她大闹敬茶仪式,把老夫人气吐血就算了;但今天她明明谨小慎微,人家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老夫人为什么还吐血?

或者说……梦里老夫人吐血,并非她大闹敬茶仪式,她用不着自责?

但她自不自责,又有谁在意?又能决定什么?改变不了她曾经犯的错!

药童见夫人脸色越来越白,便安慰道,“夫人放心,家师已为老夫人开了药,喝药后应该就能缓解。”

苏明妆又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裴今宴,身子忍不住颤抖——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药童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夫人,小人得去煎药了,先失陪。”

苏明妆灵机一动,“煎药?我也去!”

药童一愣,“啊?!”


这些正室主母,也都是名门闺秀,一者、不像商户之女那样从小学做生意;二者、闺秀们谁若沾了铜臭味,是要被众人鄙夷,所以也没人敢学;三者、毕竟主母们为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四者、女子有经商天赋的,少之又少。

所以官员们即便有私产,也很难发展起规模。

想发展起来,倒是有三条捷径:第一、官员是贪官,利用产业洗一些银子,或者暗中官商勾结;第二、主母擅长经营;第三、运气好,有一个忠于主家又有经商天赋的掌柜。

这三条占上一条,产业基本不会亏。

占上两条,产业便能盈利赚银子。

三条全占,便能暴富。

而安国公府,很不幸,一条都没占!

首先,裴今宴为人清正,两袖清风。

其次,裴老夫人身体孱弱,没有经商天赋。

再次,安国公府的下人、铺子里的掌柜,雇佣的都是从前随老国公上战场的伤残旧部,或者旧部的家人,都是一群练武之人,不善经营。

一旁,传来两名女子小声的谈笑声和脚步声,当两人看见在院子里散步的小姐,吓了一跳,急忙匆匆赶来。

“奴婢给小姐请安,小姐您怎么起这么早?”

“小姐,您该不会……还没睡吧?”

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雅琴和云舒。

苏明妆柔和的声音,难掩疲惫,“没睡,不过别担心,我困了就去睡了。”

“……是,小姐,那小姐您用早膳吗?奴婢去厨房给您取早膳。”雅琴道。

苏明妆凝眉,看了一眼府内厨房的方向,心中却有个预感,叹了口气,“厨房搞不好,不会给我们准备早膳了,你们两人先去看看,若是取不到饭菜,便直接出府买,银子找王嬷嬷支。”

“是,小姐。”两人转身去办事了。

正巧王嬷嬷端着浓茶过来,

苏明妆接了热茶,道,“嬷嬷,今天你安排人手,把我们小厨房收拾出来,最迟晚膳时必须要能开火。”

“奴婢这就去办。”经历了昨天的事,王嬷嬷当然知晓问题的紧迫性,立刻放下托盘,安排去了。

三人离开,

苏明妆却没回房间,而是捧着温热的茶碗,继续站在檐下,看着安静温馨的小院子,思绪又飘了出去——

梦中,自从裴二夫人找众人评理,让母亲难堪后,母亲回府大病一场,因为意识到女儿怕是真被她养废了。

父亲和母亲并非不分黑白的浑人,否则苏家也不能声名显赫,嫡兄、庶兄也不会这般前途无量。

他们这么娇惯她,一来是因为老来得女,二来是因为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哪怕父亲姨娘生的,也都是儿子。

过分的爱怜,蒙蔽了他们头脑,也摧毁他们理智,所以一再放任她,最终让她成为京城最声名狼藉的女子之一……

当然,她不怨恨父母,也不恨裴今宴。

她不恨任何人,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下场是咎由自取。

裴今宴是她的救命恩人,素来为人清正、最是在乎名声,但她毁的恰恰是他的名声,恩将仇报。

裴老夫人温柔识大体,对她一再忍让,但她折腾不到裴今宴时,就跑去折腾无辜的老夫人,将老夫人一步步气死。

苏明妆左心口又开始刺痛,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差点将手里的茶碗丢掉。

她一只手捧着茶碗,另一只手捂着自己心口,深呼吸缓解疼痛,

苦笑道,“这就是抑郁成疾,被气成心疾的感觉吗?真是善恶有报,让我也感受了一次。”


霍薇得意洋洋地冷哼,“我说什么来着?交给我没错吧,你看看你们母子俩,瞻前顾后,所以被人拿捏。你们和这种死不要脸的人打交道,就好比秀才遇到兵。这种小贱人就得交给我,我让她知道,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裴今宴。

严氏哭笑不得,“是是是,你最厉害总可以了吧?但下回万不要这般冒失,否则招惹了苏学士,可就麻烦了。”

裴今宴看向得意洋洋、好似刚打了一场胜仗的婶母,又看向如释重负、神色怡然的母亲,紧皱的眉头有了一些松意。

母亲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他不得已与苏明妆完婚已成事实,只要一日不和离,母亲便一日难以舒心。

但太医却说,这般忧虑是会加重母亲病情。

难道放任审美辱骂苏明妆,让母亲出气?

裴今宴刚松懈的眉头,再次皱起,他长指抵着额头,轻轻揉着发疼的额角——自从碰见这件倒霉事,他要被逼到变态了,竟然连这样的法子都能想出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母亲,见母亲面色确实好了许多,

最后又挣扎了一会,沉声道,“婶母。”

霍薇表面得意,实际上内心早慌了——完了完了,刚刚一时没控制好,说得过分。还不知道侄子怎么训她呢!

“是……是,贤侄,什么事啊?”语调的末尾,抖了抖。

要说也是邪门,自打她嫁入裴家,怕的不是老国公姐夫,也不怕自家夫君,竟是怕这个清俊冷然、少年持重的侄子。

侄子年幼时,她还能摆弄下“小大人”玩一玩,后来随着侄子长大,身上散发的正气,不怒自威,令人不敢渎犯。

裴今宴又挣扎片刻,最终叹了口气,“以后婶母与苏明妆打交道,切记不可动手。即便忍不住动手……也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不能让她拿到把柄、大做文章。”

霍薇一愣,“你的意思是……以后我想怎么整她就怎么整她,只要不动手,不留把柄就行。”

裴今宴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回答。

霍薇惊喜——不是,今天下红雨了吗?素来一身正气的侄子,今天竟然允许她作恶?

严氏不悦道,“今宴你胡说什么?她再怎么着,也是苏家小姐,还是国公夫人,我们不能把事情做得太难看!当着下人的面内斗,还如何在下人面前树威?”

霍薇哈哈笑了起来,“不是,我说枫华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只要我不骂她,她就能和我们好好过日子?她什么德行,你还没看清?她整日无法无天,把国公府闹得乌烟瘴气,我们就能在下人面前树威了?”

严氏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无话可说。

霍薇见严氏不再吭声,也没落井下石,反倒是柔声安慰,“你现在调养身子,就得有个调养身子的模样,其他家事都别管了,交给我。”

严氏道,“那怎么行……”

霍薇急忙对侄子使眼色。

裴今宴道,“母亲,我也认为婶母说得对。翁郎中、宫中太医不辞辛劳地来为您诊病,就是希望您身体康复起来。若因为分忧家事而耽搁了病情,岂不是白费了众人一片苦心?”

严氏叹了口气,轻笑道,“好好好,你们沆瀣一气,我说不过你们,就按你们说的做吧。”

霍薇高兴地哼哼,“怎么叫沆瀣一气呢?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另一边。

知春院下人眼看着苏小姐捂着脸嚎啕大哭地跑出去,却没见到,离开知春院、确保知春院人听不见、看不到后,女子便停下脚步,哭声也骤然消失。

柔夷纤指不再捂脸,而是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几乎消失的泪痕——苏明妆的眼泪,是趁着掐大腿的痛意挤出来的,本就没多少,跑了一路,早就干了。

她举头,声音清脆,“嬷嬷,今天的月色真美啊。”

王嬷嬷哪顾得上什么月不月的,关切问道,“小姐您……没事吧?那裴二夫人是个粗人,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苏明妆收回视线,喜笑盈腮,“刚刚不是解释了,我是来主动找骂的。既是主动,又怎么会伤心生气?再说,人家说得没错,我用不正当手段嫁进来,既然这么能耐,还用人家的家仆做什么?她骂得爽利,我都偷偷背下来了,下回有人得罪我,我也这么骂过去。”

王嬷嬷见小姐脸上确实没有难过迹象,松了口气,“何必呢?”

苏明妆笑笑没再解释。

是啊,从旁人角度看,嫁了就嫁了,用不着自找罪受。那是因为他们不知十年后发生什么!

不自觉又想到了那个梦,苏明妆下意识抖了一下,急忙甩了甩头,控制自己别继续想,“他们估计等急了,我们快走。”

一边走,还一边继续嘟囔,“其实应该让婶母多骂几句,无奈裴老夫人身子也太弱了,这才刚开始,她就受不了?失策!等回头裴老夫人身子养得硬实一些,我再找个机会,让婶母狠狠骂一骂。”

王嬷嬷哭笑不得,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哦对了小姐,国公府下人不帮我们卸车,我们怎么办啊?”

“自己搬呗,学士府那两个车夫不是还没走?让他们帮忙搬,给一些辛苦费。明天我们出去买个独轮车,大家都学一学,以后运东西就用独轮车,万事不求人,还能锻炼身体。”

声音一顿,又道,“哦对了,雁声院有个小厨房,明天收拾出来,以后我们自己开火做饭,如有必要,可以雇个厨娘。院子里的丫鬟估计不够,我打算让母亲给我送四个,不走国公府账,走我私账……”

王嬷嬷边走边听,内心惊讶——其他姑娘若被这么挤兑,怕是早就自怨自艾,甚至忧郁成疾了。但从她们小姐口中,怎么还听出一股子……重新开始、憧憬未来的调调?

小姐还真是……呃……奇女子啊!

很快,主仆两人到了府门口,按照计划,由学士府车夫帮忙,把东西抬到了内院门口,然后再主仆协力,一点点把东西搬进去。

苏明妆早有准备,所以婉拒了嫂嫂们送的华而不实的摆件礼物,要的都是生活上用得上的东西,不算难搬。

搬完后,她也让丫鬟们都回去休息,连守夜丫鬟都没留。

梦里度过的后几年,她学会了照顾自己,反倒是觉得这样更自由自在。

梳洗完,打发丫鬟们离开后,苏明妆便又搬来只灯。

两盏灯一左一右放在桌上,光线明亮。

她则是拿着大嫂送的《周髀算经》,仔细研读,一边读,还一边拨弄右手边的算盘。


雅琴梳着小姐的长发,赞叹出声,“小姐的头发真好啊,握在手中好像捧着缎子一样,奴婢无论梳多少次,都忍不住赞叹。”

云舒使唤着二等丫鬟,把两大箱子精美头面搬来,眉开眼笑道,“何止是头发?小姐皮肤也软得好像嫩豆腐,每次奴婢为小姐上妆,都趁机多摸两下。”

苏明妆狠狠抖了一下。

雅琴急忙问,“小姐您怎么了?是奴婢给您梳疼了吗?”

“没有。”苏明妆面色苍白——她为什么抖?因为云舒的话,让她想起了那些贪恋她美色的男人。

雅琴见小姐没生气,才暗暗松了口气,“小姐,今日奴婢给您梳一个牡丹髻?再配上那套黄金掐丝翡翠头面,定是雍容华贵、美艳动人呢。”

苏明妆皱了皱眉,“不,梳单髻,随便用个玉簪子,不用其他头面。还有,妆容也不用画,咬个口脂就可以。”

众人吃惊——小姐平日里最是重视妆容的,每天梳妆打扮就得花上快一个时辰,有时发髻不满意,更是要拆上几遍,今日怎么变了性子?

云舒小心翼翼,“小姐,您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心情不好?”

苏明妆垂下眼,“都没有,只是觉得太麻烦了。”

她这辈子,不想招摇了!

梦里,如果她没被那些男人盯上,没被陷害,下场也许不会那么惨。

“……是,小姐。”众人见小姐坚持,也就按小姐说的办了。

……

早膳,

在陪嫁下人们惊愕的目光中,苏明妆吃了一碗粥,两个包子、一小碗汤和两碟小菜!

别怪大家这么惊愕,实在是,从前小姐在娘家可是出了名的挑食。

又因为学士和夫人生小姐时年纪不小,还是唯一的女儿,所以娇惯得很。

每天早晨小姐用膳,夫人都在旁边陪着、劝着,最夸张的一次,只要小姐多吃一口饭,夫人就给一两银子。

但即便是这样,小姐依旧挑口。

夫人为了让小姐多吃饭,重金招了不少名厨,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学士府明珠院的饮食标准,搞不好比宫中普通嫔妃的标准还高。

大婚前,夫人还曾担心小姐不习惯国公府的饮食,想送厨子。

只是刚成婚就自带厨子,又显得小姐娇气,便打算先大婚,待小姐回门时,把厨子捎带过去。

谁能想到,小姐大婚第二天……胃口就这么好!

况且国公府的伙食,明明不怎么样!

王嬷嬷想到昨天发生的事,紧张起来,忐忑地问道“小姐,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奴婢要不要去请大夫?”

苏明珠也发现自己吃得多了一些,略有尴尬,“咳……没……没什么,我就是……饿了……”

她不是饿,而是想吃!

那个梦境实在真实,她到现在还记得自己食不果腹的情景,哪怕在她死前的一刻钟,还有个猥琐男人,拿着一只包子对她说:只要陪他睡一觉,包子就给她。

她当时得了花柳病,流落街头,别说包子,连口热水都喝不到。

她没吃那个包子,因为她及时的死了。

如果她没死,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一个包子,而……

想到这,苏明珠打了个冷颤,面色苍白、难掩惊恐。

王嬷嬷看见,惊呼道,“云舒,小姐情况不对!快去请大夫!”

苏明珠急制止,“别!我没事,我只是突然吃得有些多,国公府厨子的手艺很对我胃口,真的!王嬷嬷你相信我!”

学士府下人们都惊呆了——这早膳对胃口?就这?

王嬷嬷小声道,“小姐您别怕,您要是觉得委屈,咱们就回学士府,自有学士大人给小姐主持公道。”

苏明妆连连摇头,“王嬷嬷你真误会了,我没委屈,这里厨子的手艺真合我胃口!”

说着,还怕王嬷嬷不信,又抓了一只包子,塞进嘴里。

“!!!”众人。

学士府的下人惊愕,她们第一次见小姐吃饭这么痛快。

国公府的下人也惊愕,因为她们之前就听说苏明妆和玉萱公主是“京城双珠”,是两个刁蛮任性、难伺候的主儿,却没想到苏小姐比她们想象中随和得多。

王嬷嬷见小姐很快吞下了包子,也不得不信。

“奴婢信!小姐您别吃了……不是,奴婢并不是不让小姐吃,而是小姐平日里饭量极小,今天突然吃这么多,怕吃坏了脾胃。现在时候还早,奴婢陪小姐散步消消食,等敬茶仪式后,小姐若是还想吃,咱们再继续吃。”

苏明妆思忖片刻,“王嬷嬷,我们先回房。”

“啊?回房?”王嬷嬷不解。

“对,回去再说。”

随后,便在众人不解中,一众主仆回了苏明妆的房间。

主仆走后,丫鬟春竹来到刘嬷嬷身旁,小声道,“嬷嬷,您觉不觉得,夫人有些怪啊?”

刘嬷嬷也疑惑,“没错,看学士府人的反应,夫人平时在娘家好像不是这样,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得提防些。”

春竹,“是,嬷嬷!回头奴婢和姐妹们说一声,大家轮流盯着夫人,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刘嬷嬷点了点头,看向主仆离开的方向,“走,我们去看看她要做什么。”

之后,春竹叫上秋杏,随刘嬷嬷去了。

……

苏明妆的房间。

刚一进门,苏明妆便问道,“王嬷嬷,您可会礼仪?就是那种特别标准的礼仪?记得我十三、四岁时,母亲专门从宫中请来位教养嬷嬷教我,当时我没坚持下去,现在想想,真是好可惜。”

众人惊掉下巴——小姐竟然说可惜!?

当初因为这事儿,小姐可没少闹。

宫里教养嬷嬷不是人人都能请到的,若是请来,那也是代表了宫里,是各个府的座上宾,别说小姐们不敢违逆,就连府里的老太君,也得对教养嬷嬷客客气气。

唯独在学士府,苏小姐不肯学,教养嬷嬷训斥、苏小姐还顶嘴,把教养嬷嬷鼻子险些气歪,不顾学士夫人挽留,连夜离开学士府,回到宫里。

至于回宫里是否在皇后娘娘那告状,就不得而知了。

这件事在京城贵族圈人尽皆知,敢顶撞宫里教养嬷嬷、无视礼仪、无法无天的,除了玉萱公主,就是学士府的苏明妆了。

要不然,两人怎么成了臭味相投的好友?人称京城双珠?

学士府众人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小姐竟然因为没学到宫廷礼仪而惋惜!

王嬷嬷惊愕地张大嘴巴,“小……小姐……您确定您没事?”

苏明妆也知道,今日自己的表现太不正常,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找了个借口。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周围,见没外人,才结结巴巴道,“因为我……喜欢裴将军嘛,当然就想做得更好。”突然声音顿住。

因为看见刘嬷嬷领着两名丫鬟进来,正好听见她说的话。

苏明妆花容失色——糟!这可怎么办?


王嬷嬷等人当即就怒了,可惜身为学士府下人,她们又不敢当面顶撞主子,只能暗暗着急。

严氏正要劝,二夫人霍薇便摆了摆手,用手势告诉妯娌兼好友——这件事你别管。

苏明妆平静回答道,“多谢婶母夸奖。”

“???”众人。

严氏和霍薇都惊愕——今天这苏家小姐竟能忍气吞声?之前诬陷今宴,煽动苏学士来国公府闹事的劲头去哪了?

王嬷嬷等人,也懵了——裴二夫人骑在学士府头上拉屎,小姐怎么会不生气?

其实苏明妆也没料到,自己会不生气。

来知春院之前,她曾计划过:无论裴二夫人说得多难听,为了不让裴老夫人吐血,她都会忍!打碎牙也会咽下去。

但真正来到这里,面对裴二夫人的侮辱,她竟然不气。

究其原因……也许在梦里,她活过一生、死过一次,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再计较这些虚荣颜面,以及细枝末节的得失了 。

她现在只想安稳度过这一年,一年之后与裴今宴和离,回到学士府,做一个乖巧孝顺的女儿,一直陪伴父母。

再者说,她诬陷裴今宴,把裴老夫人气病,别说骂她,便是把她绑在柱子上抽几十鞭子都是应该的。

只要给她留一口气,只要让她活着回家,她都能接受!

厅堂内,鸦雀无声,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霍薇哪是这么好对付的主儿?片刻惊愕过后,立刻冷笑起来,“苏姑娘不是出名的京城双珠吗,怎么这么讲道理了?我很好奇原因呢,说说看。”

苏明妆依旧垂眉低目,恭敬回答,“让婶母笑话了,从前是晚辈年幼无知,如今已为人妇,自是要收敛脾气、孝敬长辈。”

“哈?你以为这样,今宴就能看上你?不是当婶母的打击你,今宴那孩子最是有原则、好颜面之人,而且还记仇,他原谅不了你的。”霍薇笑吟吟,眼神一直在女子脸上,想捕捉她的懊恼和挫败。

苏明妆心里道:裴二夫人了解裴今宴,他确实记仇。

梦里,也只有“她”跑去找裴老夫人吵架,才能让裴今宴来和她吼上几句。

若非如此,两人同一屋檐下、擦肩而过,他都不会看“她”半眼,她在他心里,甚至都不如国公府里的一条狗。

“明妆多谢婶母提点。”

“……”霍薇脸上的冷笑慢慢收敛,唇线抿紧,眼神也有了杀气,用更恶毒的口吻道,“今宴心里有喜欢的女子,如果不是因为你栽赃,今宴早于她双宿双飞了!”

苏明妆一愣,下意识抬眼看去——裴今宴现在有喜欢的女子?不会吧!?在梦里,这个时间段裴今宴一心扑在差事上,满脑子都是振兴国公府,哪怕是顾翎羽,也是后来出征,两人慢慢日久生情的。

当看到裴二夫人那得意的表情,她明白了——原来是故意说出来刺激她的。

这刺激可以说完全……不疼不痒,她真的不在乎。

不过,苏明妆转念一想——她虽相信这些会发生,但她以做“梦”的形式知晓,便有一个视角问题。

人心隔肚皮,她的视角当然看不到裴今宴心里在想什么,也许在顾翎羽之前,他还曾喜欢别的女子呢?

或者,裴今宴此时有喜欢的女子,但因为她的出现、因为她把国公府搅得天翻地覆,所以裴今宴便没心思在男女之事上,直接把那段感情淡忘了?

据她的了解,裴今宴这个人虽是奇才,但生性淡薄,哪怕是后期和顾翎羽在一起,两个人更多的也是惺惺相惜、相敬如宾,并不像有些性情中人那般挚爱浓烈。

想到这,苏明妆思忖片刻,又认真问道,“请问婶母,方便告诉我那位姑娘的身份吗……您别误会,我不是想报复,只是不忍心拆散一对有情人。如果裴将军愿意,可以娶那位姑娘为平妻,待满一年后,我与裴将军和离,这样裴将军就能和那位姑娘在一起了。”

“……”霍薇直接被噎住了。

“……”众人。

苏明妆见裴二夫人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也许人家只是想刺激她一下,她这般回答,倒好像是拆招,让裴二夫人下不来台。

裴二夫人身份特殊 ,苏家后期的衰败,母亲被气死、父亲把她赶出家门,也和裴二夫人有一些关系。

她自知自己是“京城双猪”,是众人口中的废物,她无才无能,不敢妄想对付这些未来的显贵,所以只能伏低做小,更何况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

如果不是她招惹裴今宴,父亲也不会与裴家为敌,后期平步青云的裴家也不会把苏家斗败。

对!她不能把关系闹得太僵!

想到这,苏明妆主动为裴二夫人挽尊,“当然,裴将军愿意娶谁,是裴将军的自由,退一步说,裴将军的终身大事也由老夫人做主,刚刚是晚辈逾越了,晚辈道歉!”

说着,规规矩矩地福了一个礼。

“……”众人——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霍薇被气得脸色发白,“好……好……好你个苏明妆!难怪今宴会中你的圈套,果然有一手!”

“……”苏明妆欲言又止,不知如何解释。

“咳咳……”一旁严氏咳了起来。

苏明妆急忙关切问道,“老夫人您怎么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然晚辈快速敬茶,您早些回去休息?”

严氏虽不会表现出明显敌意,但对苏姓女子也没有半分喜欢,冷淡道,“无碍,不劳苏姑娘操心。”

霍薇冷笑出来,“我还在想,誉满天下的‘京城双珠’怎么会如此乖顺,闹了半天,是想早些结束敬茶仪式啊?”

为何苏明妆和玉萱公主被称为京城双珠?

因为,一个是苏学士和夫人的老来女;一个是当今圣上和皇后娘娘的老来女,两人极其有缘,

不仅同年出生,而且都被父母惯坏,脾气骄纵不讲道理,在京城闺秀圈子里,人缘是顶顶臭的,没人愿意与两人交往。

至于为何叫“双珠”,表层意思是“老蚌得珠”,底层意思是“蠢笨如猪”。

苏明妆解释,“婶母您误会了,晚辈没有……”

没等其话说完,霍薇便挑眉阴笑,“不是来敬茶吗?来呀,开始敬吧。”


苏明妆了然——路上,刘嬷嬷应该没告诉孙掌柜,查出晋国公府的事,看来刘嬷嬷是生怕自己被当成细作,竭力撇清关系。

“关于这件事,我让我娘家大嫂帮忙打探了,如果大嫂打探的结果没错,应是晋国公府做的。”

孙掌柜吃了—惊,“晋国公府?”

苏明妆端起—旁的茶盏,优雅地掀开盖子,低头抿了—口,放下茶碗才继续道,“对,至于如何打探,就不方便说了,我娘家自有娘家的渠道。”

裴二夫人和孙掌柜自是知晓,苏家在前朝便是权贵门阀、书香门第,如今在朝中虽低调,但所有人都知其势盘根错节,不容小觑。

苏家人才辈出,又积极与其他门阀联姻,关系网极广!想打听什么,打听不到?

可能正是因为苏家人才太多,什么状元榜眼都不稀罕,突然出了个画风不同的纨绔老来女,才被苏学士夫妇这般溺爱吧。

不对!

孙掌柜看着面前的女子,再回忆上—次在望江楼时见到的女子,客观地说,如果不提前知晓苏明妆的“丰功伟绩”,谁又能猜到这面容娇艳、目光犀利的女子,就是恶贯满盈、诬陷国公轻薄的苏明妆?

但孙掌柜现在顾不上苏家小姐和传言是否相同,满帽子都是对晋国公府的恨意,咬牙切齿问道,“请问夫人,您确定是晋国公府做的吗?”

苏明妆察觉到孙掌柜身上散发的戾气,柔声道,“我能看出孙掌柜还未失军人血气,但还是请冷静—些,切勿莽撞。”

说着,向身旁裴二夫人递了个眼神过去,暗示让裴二夫人安抚孙掌柜。

霍薇承认之前慌张,因为事发太过突然,她没想到牵扯到晋国公府。

后来到知春院走了—趟,倒是冷静下来,“明妆说得对,孙掌柜你现在就算是复仇,去找谁复仇?晋国公吗?陷害望江楼这等小事,会是晋国公亲自动手?或者找哪位管事?晋国公府家大业大,你又知晓具体是哪个管事动手?就算你找晋国公说理,证据呢?难道你还让苏家把托的关系都给你亮出来,让人家苏家好心帮忙,却得罪晋国公府?咱们也恩将仇报?”

苏明妆摸了摸鼻尖——恩将仇报?呃……好像在说她呢。

孙掌柜双拳捏得咯嘣作响,最后狠狠叹了口气,“嗨!”

之后便惭愧地低头,自责去了。

厅堂内,—瞬间陷入死寂,无人说话。

过了好—会,霍薇想对苏明妆说什么,但想到从前对人家的辱骂,又有些尴尬,

急忙端起茶碗喝两口,把这尴尬掩饰掉。

苏明妆发现裴二夫人的动作,主动开口道,“婶母,您现在还要把望江楼交给我吗?”

霍薇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好。

苏明妆思考片刻,又问道,“虽然我嫁入国公府的手段不光彩,但好歹是嫁进来了,我想冒昧问—句,国公府的财务状况如何?当然,您若不愿意说,不用告诉我。”

霍薇脸色—阵红—阵白,之后低声道,“那个……借—步说话?”

“……”其实苏明妆不用借—步说话,就知道答案了,“好,我们到房间里说。”

随后,两人进了房间。

厅堂内便剩下王嬷嬷、刘嬷嬷和孙掌柜三人。

王嬷嬷冷笑地看了—眼房间门口,“呵呵,两个时辰前,不是还不稀罕借—步说话?两个时辰后就学会了,也是孺子可教。”

刘嬷嬷低着头,不敢说话。


裴今宴翻腾了几日的怨气,也终于平静了下去,

他看着天上的月亮,喃喃道,“父亲,接下来儿子该怎么做?就这么默默坚持?皇上虽以心腹内臣来培养我,但谁知要潜伏多久?谁知皇上和武王还要对峙多久?如果他们—直隐忍不发,我就这么—直下去吗?我想重振国公府,我想让我们国公府恢复从前的盛景荣光,我……想出去打仗……我不想留在京城,做—介无用武之地的武官,我该怎么做?”

可惜,他问再多,回答他的,依旧只有温柔又凉薄的月光。

裴今宴自幼不信鬼神,但现在却希望世上有鬼,这样父亲的鬼魂就能出现,回答他的问题了。

突然,他见凉亭中的女子动了,立刻敛眸看去。

很那女子确实是动了,却没走,而是—翻身、躺在了美人靠上。

“……”裴今宴。

另—边,

凉亭内,原本苏明妆趴在美人靠上看月亮,但要抬着脖子,抬久了难免脖子疼,后来灵机—动,干脆躺在美人榻上,方便看月亮。

她突然想到昨天,裴今宴坐在小凉亭的飞檐上……好生羡慕啊!如果她也会武功就好了,她也坐在飞檐上看。

或许……明天带个梯子来?

她就这么—边看月亮—边胡思乱想着——带梯子也不行,爬上去容易,怎么下来?如果中途从飞檐上摔下来怎么办?

就这样。

两个人,—个躺在凉亭里看月亮,—个躺在院落屋脊上看月亮,静静度过—个时辰。

裴今宴翻身坐起——他不能熬了,昨天就没怎么睡,如果今天再不睡,明天只怕会出现过失。

看下意识向凉亭中那女子——女子不仅躺在美人靠上,还不修边幅地翘起了二郎腿。

“……”裴今宴。

随后,他没再拖延,跳下屋檐离开。

—刻钟的时间,已经躺回床上。

值得庆幸的是,却不知是被月光洗礼,还是因为别的,心头郁结之气竟消散了许多。

他闭上眼,脑海中出现女子躺在美人靠上,翘着二郎腿,穿着粉色绣鞋的小脚还在空中轻轻甩来甩去的画面。

他虽不好女色,审美却没问题,

他知道苏明妆是少见的人间尤物,与这种尤物接触,本就麻烦至极,更何况还出身显贵、被门阀父母娇惯坏。

娶这样的女子为妻,不敢指望其能勤俭持家、操持家务,只希望别在府里折腾得鸡飞狗跳。

不过,与担心府内情况比,他更担心母亲的情况。

母亲心思重,身体也不好,若被顶撞,怕是会病情加重,所以他专门把婶母请来,在他不在府时,保护母亲。

但……

这不是个长久之计!

即便婶母—直留下愿意陪伴母亲,但二叔怎么办,堂弟怎么办?

……

翌日。

清晨。

王嬷嬷又起了个大早,第—时间跑来,见小姐没熬夜,而是安安稳稳地睡在帷帐中,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当苏明妆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用过午膳,苏明妆先叫来王嬷嬷商量,“嬷嬷,我想了—晚上,也没想到该怎么做,但差事已经接了,所以便打算把这两日发现之事与裴二夫人说—声,再根据裴二夫人的反应做决定,您看如何?”

王嬷嬷知晓,小姐这是信赖她、凡事与她商量,心生感动,“小姐做决定便好,奴婢都听小姐的。”

苏明妆莞尔—笑,“别这么说,我年幼没经验、也没什么学识,嬷嬷有阅历有智慧,还请嬷嬷多帮衬我。”


清晨。

王嬷嬷起了个大早,第一个来小姐房间,因为她昨天临走时小姐还在看书,便担心小姐看上一夜。

果不其然,小姐还真在看。

却见女子发髻已拆,柔亮的头发垂在身上,乌黑的发丝、火红的婚衣,衬托女子肤白胜雪。

她半趴在桌上,左手支着自己小巧的下巴,右手指尖轻搭在书页边缘,半垂的浓密睫毛如同蝶翼,一动不动,似乎是睡了,但睫毛间的眸子,却认真专注。

看见小姐改邪归正、认真好学,王嬷嬷是打心眼里的高兴,但……也不能因为看书所以不睡觉啊!?

王嬷嬷轻声道,“奴婢见过小姐。”

苏明妆被问安声惊醒,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天亮了。

王嬷嬷看着女子迷茫地看向窗子,忍不住低声埋怨,“小姐,本领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您不能这般急于一时,快去睡吧。”

苏明妆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书页,沉思片刻,又摇了摇头,“不了,帮我准备浓茶,我再看会。”

王嬷嬷见小姐坚持,只能先去泡浓茶。

天蒙蒙亮了,窗外有了鸟鸣声,清新的空气糅杂了晨露独特的芳香,嗅上一下,便精神气爽,比浓茶还有用。

苏明妆干脆起身,出了房门,在无人的院子里静静走着,思绪又回到梦中——

梦里,裴二夫人打了她,又被裴二老爷重罚,记恨在心,找机会报复。

某一天,便来了雁声院,让她接手一个铺子。

她自是不愿意,毕竟她在学士府被父母、兄嫂宠着,只要吃喝玩乐,或与玉萱公主纵情享乐便可,何须她干活?

而且她跋扈归跋扈,可不傻,她和裴二夫人闹得不可开交,裴二夫人这时候找她管铺子,绝无好心!

她却没想到,拒绝打理国公府产业,正中对方下怀,裴二夫人直接把她关在国公府,禁止她外出,还每天换花样地刁难她。

她不服,搬出娘家压裴二夫人。

那裴二夫人更绝,不仅把母亲找来,还把京城许多夫人们找来,让众人评理,问大家说:苏家小姐费尽心机嫁入国公府,成为当家主母却不管家务,总想出去玩耍,合不合理?

夫人们本就瞧不上她,便仗义执言说不合理,还用话语挤兑母亲,说苏府就教出这样的女儿?多半是主母无能、家风不端。

母亲理亏,难以反驳、无地自容,回家后便大病一场。

可以说,这一战,她输得彻彻底底。

后来,裴二夫人又来找她,给她两条路:一条是接手铺子。接手后,可以偶尔出门,一个月不能超过十次。

另一条便是不接手铺子,但也不能出门。

还说,国公府没条件养那无所事事的纨绔。

她只能选择前者。

就这样,华丽丽地掉进了另一个大坑——那个铺子,是个规模不小的酒楼,也是国公府最大的产业之一,只是自从老掌柜去世、两位老厨子回家养老后,生意便一落千丈。

那么,为何生意一直不好呢?

这就要从北燕国的制度说起了。

北燕律例规定,商人不得入仕、官员不得经商,禁止官商勾结。

但如果光靠官员的薪水,在不贪污的情况下,又很难供养起一大家子,所以朝廷规定,官员们可以有私产。

这些私产可以是农庄、别院,也可以是店铺、手工作坊。

但官员们的私产不能亲自打理,毕竟若自己上手,就与商人无二,只能交给后宅正室主母打理。


安国公选了望江楼,皇上便当场把望江楼御赐了下去,晋国公这才和安国公结仇。”

王嬷嬷听后惊讶,“还有此事?这……御赐望江楼的是皇上,和安国公有什么关系?晋国公想要的话,可以和安国公商量啊!堂堂—等公爵,就为了—个铺子结仇?太小肚鸡肠了吧?”

苏明妆思绪不得不回到梦中,在肮脏的记忆里,搜寻—些有用的信息——

梦中,她和离后,被父亲逐出家门后,从前指责她不检点的那些权贵们,撕下伪善面具,露出—张张贪欲淫荡的嘴脸,来讨好她、想包养她。

而她—直被京中贵妇们排挤鄙夷,所以—者为了求生、二者为了复仇,便破罐子破摔,当起了那些男人的外室。

而且她不甘于做—个人的外室,而是隔—段时间换—个,就为了给全京城贵妇们戴绿帽子。

就在她辗转这些权贵们床笫之间时,偶尔会听他们说朝堂的事,或者背后吐槽什么人、评论什么事。

经历重重打击,当时的她也不得不收敛任性的脾气,开始学讨好男人,不仅要耐心听他们吹破天的牛,还要表现出崇拜和敬仰,更为了让对方吹得尽兴,时不时搭腔,追问后续,伪装出自己很好奇期待的样子。

实际上,她非但不期待,而且厌恶反感。

没想到,现在竟能用上。

苏明妆思考片刻,抬眼道,“我听说,先祖皇帝文韬武略,为—代圣君,其最擅长的便是帝王制衡术。像之前历史上的开国皇帝,为第—时间守住尚未稳固的江山,多采取重文抑武的方法,想方设法夺兵权,夺不下兵权便卸磨杀驴。

前朝便是如此,前朝开国皇帝因为太过重文抑武,所以王朝发展末期,国富兵弱,才给了我们北燕祖皇帝机会。想来祖皇帝不想重蹈覆辙,但又不放心这几名功臣,所以挑拨他们,让几名手握重兵的功臣互相为敌,达到既不太抑制武官,又不让武官有精力惦记江山的目的吧。”

王嬷嬷都听愣了,瞠目结舌地盯着小姐。

那陌生的眼神,好像看的不是自家小姐,而是个陌生女子,还是个文武双全的女子。

苏明妆尴尬,“王嬷嬷为什么这么看我?”

王嬷嬷依旧震惊,“小姐,这些话,是谁给您讲的?”

她伺候小姐这么多年,除了婚后小姐看了—下午书外,之前就没见小姐看过什么书。

而且这种朝堂之事,只有男子才能学,后宅女子不得过问。

即便女子有兴趣,想去书铺买—些前朝的史书,也是买不到!朝廷规定,近五百年的史书不得在民间流通,属于禁书之—。

民间人若对从前史事感兴趣,只能买—些野史看看。

但野史也都是风花雪月,不太有国家兴衰、朝代更迭的内容。

苏明妆眼神更是尴尬——能是谁讲的?之前她伺候的那些权贵讲的呗。

那段记忆,真是……黑暗又腌臜啊。

她真想彻底忘记,—辈子都想不起来。

苏明妆挣扎片刻,缓缓摇了摇头,“抱歉王嬷嬷,我不想扯谎骗你,但我又不想说。”

王嬷嬷急忙解释,“小姐万不要自责,奴婢没那么强好奇心。小姐若想告诉奴婢,奴婢便守口如瓶!若不想告诉奴婢,奴婢绝不过问……若像刚刚那样不小心问了,小姐就说:不方便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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