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去自首,而是不想在家里被有关部门带走。他是孤儿,对好不容易营造的家无比珍视。
他不知道的是,妻子在他离开后,就迫不及待给人发了个信息:“他去自首了,我下一步怎么办?”
那边回复:“自首?”
妻子道:“嗯,我让他去的。他听了,拿了几本书就出门。让我照顾家里和孩子。”
那边再道:“那就静观其变吧。”
妻子握紧手机,心忖,黎锦,你别怪我。
那边,黎锦心里很矛盾,可却没有时间去多想家庭的事,因为市长秘书打来电话,市长陈洪生要他马上过去汇报工作。
他匆忙再回市政府,在大厅便见到了等候着的市长秘书。因为跟秘书私交甚好,他就直接问:“老大找我做什么?”
秘书则压低声音,道:“黎主任,你后花园起火,你有大麻烦了。”
“都知道了?”
黎锦错愕,有点高估纪委工作的保密性。可他也能想明白,因为他不到三十岁就执掌发改委,甚至要成为江州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最年轻的地市级副市长,一枝独秀风必摧之。
他接着问:“老大有说什么吗?”
“心情应该不大好。”秘书也没有透露更多,他为黎锦说好话了,但被陈市长止言。
黎锦的心就不禁悬起来,陈洪生对他有知遇之恩,是陈洪生将他从国企岗位上拉过来,力排众议让他当了发改委主任。
平日工作上,黎锦和陈市长保持着工作上下级关系,但是私下里,陈洪生对黎锦更像是叔叔对晚辈,提携颇多。
黎锦进来时,陈市长还在批阅文件,签完字交给秘书,让秘书出去。他看一眼黎锦,赏识之中就多了一缕愧疚,问责。
他问:“房松陵那边怎么说?”
房松陵即江州市纪委书记。
黎锦见陈市长脸上没有往日的微笑,显然事态出乎他预料的严重,他是陈市长的人,他出问题,陈市长也要被波及。他忙收起侥幸心理,严肃道:“房书记通知我过去,让我看了苏玉举报时的现场录像,然后就让我将苏玉领回家。”
陈市长再问:“你爱人现在的情况如何?”
“她现在非常冲动,坚信我拥有一笔巨款,她不相信我,让我去自首。我不想激化跟她的矛盾,我只好回奥园的单位房,先分开,彼此冷静冷静。然后你让我来,我就来了。”
陈市长点头,他也担心黎锦跟苏玉有过激的伤害行为,那苏家就会真的撕破脸。他问:“被跟踪了吗?”
“这,我并没留意。”黎锦顿时头皮发麻,莫非房松陵是在钓鱼他,一旦他打了苏玉,或者跑路,便直接坐实了畏罪潜逃。
他心忖,姓房的专门琢磨人,心果然是黑的!
他忙问:“我的问题,直接定性了吗?”
陈洪生瞥一眼黎锦,心忖,黎锦这些年来顺风顺水,没有遇到这些事,现在也急了啊。
他倒是不徐不疾,从抽屉中拿出糖果,他有一些低血糖,家里人让他随身备着一些糖,能量不足的时候就吃一颗。
他给黎锦一颗,边嚼着,道:“你爱人提供的资料,房松陵给你看了多少?”
“没给我看。他只放苏玉举报时谈话的录像录音,我并不知道苏玉到底提交了什么。回家时,我也问苏玉了,她很警惕,说怕我毁灭证据,不能跟我谈。现在我都没想通,上周我还去苏家吃饭,大家都好好的,才过两三天,她们就打我一个措手不及。”黎锦一脸无辜,很是郁闷。"
徐家的人在场,已经封锁了那病房所在的区域,正在准备转院,黎锦无法进入病房,无法一睹妻子的杰作。
黎锦去岳父岳母家,结果被拒之门外,他也就见不到妻子。
苏玉被苏家藏起来了吗……黎锦想到妻子还是安全的,他就没有强行要进去。
次日,黎锦被陈市长叫过去,将他的离婚申请退回,他忙询问原因。
陈市长反问:“你不知道吗?”
黎锦惘然:“我知道什么?”
“你岳父跟我说,苏玉在接受精神病测定,现在是苏玉最脆弱最敏感阶段,让我不能同意你们的离婚,否则,这就是在刺激她。既然他老人家这样说,我自然不能同意你们的离婚。这事,得先缓缓。”
“这……”
黎锦有点懵,但他猜测,这是岳父和岳母,甚至跟妻子也有份,他们一起想出来的法子,撇清伤害徐子龙的责任。
精神病人犯法,可以区别对待!
有那么一瞬间,黎锦都想去跟省局或者市局举报,撇清跟苏玉的关系。这俗称用魔法打败魔法。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
陈市长道:“你岳父苏延年,官位比你大不了多少,甚至都没有你的岗位重要,但他在社会上的影响力很大,就算是省委书记省长,也得给他一些尊重。”
“我知道,那是苏家的影响力!他要是真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就不会被纪委请去喝茶了。”黎锦皱眉,岳父毕竟是苏家的人。
“他不是提前表态回避了嘛。当然,调查你,还你真相,比包庇偏袒你要有用!这个先不论,你心知肚明即可。那你离婚的事,你再回去好好考虑,或者过段时间再说。”陈市长把签字的同意黎锦离婚的材料放到粉碎机,粉碎。
黎锦无语,完全没想到,本来简单的离婚之路,竟然出现这个幺蛾子。
他趁机道:“要不,你放我个假,我也将那工作上的事,我先交给郭新春。或者,你指定个人。”
陈市长沉吟片刻,就点头道:“你请长假需要章立明同意,略显麻烦。工作上就交给郭新春,然后你去处理你家庭事务。不过,你别关机,我有事找你你得回来。”
“五年计划这个果子,被章立明盯上了,那跟我们没有关系,谁爱咋咋的。”黎锦如此说,已经撂挑子了。
他抽烟,道:“我的副厅职称下来了,加上被举报的事,我在江州应该待不住。你要不考虑,将我外放?”
“外放?”陈市长惊讶,他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用黎锦很顺手,就觉得黎锦应该留在江州市,方便使用。如果外放到别的城市,他就没权调用。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黎锦反问。
“再说吧!你先去处理的家务事。”陈洪生有点烦躁,挥手让黎锦离开。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黎锦的政治敏锐,这次高树晋升副市长,骄傲的黎锦不可能甘心居人下。外调,便是最体面!
他权衡一下,然后给省组织部长打电话,直接咨询省内有什么城市缺副市长或者副市委书记等副厅岗位,他建议组织部可以优先考察黎锦。
他也是副省长,举荐黎锦担任江州市副市长,他输给了章立明,但他依旧可以继续举荐黎锦。
那部长很敏感,直接告诉陈洪生,对于黎锦的调动,组织部还没有相应的讨论。
陈洪生并没有死心,他打算找机会跟大BOSS谈谈,就算一时间没有合适岗位,可让大boss知道黎锦这人的存在,也增加调动的概率。
实际上,要且必须要大BOSS同意才行。
黎锦回去跟郭新春等人交待一下,他就离开单位。"
房松陵先给老章汇报了。陈洪生如此说。
章立明,江州市委书记。同时,他也是江东省省常委,江东省副省长。
黎锦心里顿觉不妙,市委要是在常委会提议罢免他,恐怕陈洪生也阻止不了。
果然,陈洪生又道:“在副市长的人选上,我向省里举荐了你,老章则提议江庆的县委书记高树。现在你摊上事,老章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黎锦一点即通,道:“恐怕他还会双管齐下,在发改委就会对我动手,将我赶出发改委。”
“做好心理准备吧,但是,你也别慌,你要相信组织。组织不会冤枉你。”
“我也相信组织。”
陈市长点头,他想告诉黎锦,他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苏玉举报的行为,应该是刚开始,真正要发生的事,还远着呢。
黎锦则还在懵逼中,无法跟陈洪生说更多,他就先回发改委。
午后,发改委有一场例会,黎锦主持,前面的议题都在他的掌握中,可轮到最后一个议题时,二把手郭新春副主任突然提出市投资项目管理局局长的新人选,和他们此前开小会决定的人选不一样。
小会的结果是黎锦从国土局调一个新人过来,那也是陈洪生推荐的人。现在郭新春推荐本单位投资管理局的副职(孙健)转正。
二把手的行为,属于‘哗变’和‘背叛’,是对一把手权威的挑战。
这是官场大忌!
果然,纪委书记和督办专员等几个核心班子成员敏锐地嗅到了权力争锋的滋味,齐刷刷地看向黎锦。
“那大家就举手表决吧。同意孙健担任市投资项目管理局局长一职的举手。反对或者持保留意见的,就不举手。”
黎锦心生轻蔑,说完却没有举手。
纪委书记和督办专员等人也不急,都等着黎锦先表态。领导不举手,他们怎么能急着举手,万一跟领导意见不一样呢。
二把手郭新春一开始还窃喜,如此哗变逼宫,竟然成了,就觉得黎锦还是太嫩。正要举手,但见黎锦收起笔记本,黎锦没有举手的意思,他就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
黎锦没有明说反对,但不举手的意思,则已经表明立场。
郭新春余光扫一眼众人,大家都不举手,都等着黎锦和他表态呢。他给几个同一阵线的人打眼神,然后他就举手。
郭新春今年五十岁,在市发改委担任二把手的位置已经超过十年。在上任一把手更迭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是他接任,可没想到黎锦空降下来。
年轻二十年的黎锦,还是双博士学位,有国企一把手管理经验,自身能力极其出色,上面还有人提携,这让郭新春感觉到了绝望。
但就在刚刚中午,市委办的好友告诉了他一个惊爆的消息,黎锦被人举报贪污十个亿,要落马入狱了,让他抓住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好表现。好友让他直接跟黎锦撕破脸皮,绝对不能跟黎锦站一队。
他这种人,从当公务员开始,就一直待在发改委,所有的履历资源都在发改委了,他离不开发改委了。五十岁的他,本来绝望的他,此刻却看到了青云而上的机会,就是踩着黎锦。
他要坐实黎锦贪污,搞臭黎锦,让黎锦彻底滚出市发改委。
这不能怪他,是黎锦自己屁股不干净,触犯了‘贪污受贿’的天条。
贪污十亿啊,简直丧尽天良!
这个孙健,是他敲响黎锦丧钟的第一锤!
可他忘记了,省纪委等机关没有就贪污定性,黎锦还是一把手,黎锦不举手,那就表示这场投票,他只能以失败告终。"
次日,他拿着一份申请资料,让市长陈洪生签字。
陈市长没看到他想要的经济计划,就问:“你要扩编?”
“是的,理由嘛,有很多啊,当然,最重要的一条,发改委本来就是工作量巨大的地方,现在我们都是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虽然革命的工作不能挑肥拣瘦,但我们都是干革命工作的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先垮了。”黎锦说。
“章立明上个月说要精简机构,他目前也在抓调整清退的工作,你却要扩编,这不是跟他对着干?”
“革命工种不同,分工自然不同,一切问题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我们发改委的工作量,大家有目共睹。”
“黎锦,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你现在突然提出扩编,你是怎么想的?”陈市长审视地看着黎锦。
“这不是突然,是一直都有这个方案啊,我刚上任时就发现了人手紧缺,我也给你和章书记打报告了,你们不肯加人。我们咬牙坚持了这两年,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现在五年计划的筹划和实施,更需要人,再不加人,那是不行的。”黎锦如此说,自然没有说心里的小九九,陈洪生能猜到,那更不用说;若是猜不到,那也不用说。
“这个情况,我跟章立明等人商量一下。”陈洪生自然不能拍板,毕竟发改委扩编,那别的部门能没有意见?更别说,这跟章立明的主张相悖。
陈洪生也是江东省副省长,和章立明同样的行政级别,但他也有不如章立明的地方。章立明不仅是市委书记,已经进入了省常委,章立明的下一步就会提拔为省长。
而陈洪生则需要再走一遍章立明的老路,下一步最理想的调任,则是出任市委书记。
今天章立明会召开五人小组会议,即市委书记章立明,市长陈洪生,副书记陶疆,市纪委书记房松陵,市组织部长王超。
这个会议,会提及五年计划,尽快让高树调入市政府并展开工作,还有社保局等方面的议题。在这个五人会议通过的议题,再在市常委会上讨论并表决,便可以落实执行。
黎锦知道工作上的流程,所以他并不急,汇报完工作后,他再道:“领导,我跟我岳父和我老婆等人商量好了,他们没有意见,请组织同意我离婚。”
“黎锦,这婚姻大事,你再冷静冷静……”
“嗐,人家都找好下家了,恨不得我腾出位置,我还怎么冷静?天要下雨,老婆要偷汉子,由她去吧。反正我已经报备了我离婚状态,从这一刻起,我和我老婆就分居了。”
黎锦回到发改委,将副主任郭新春叫过来,把一份文件交给对方,道:“老郭,这个项目,交给你来负责并跟进。”
郭新春一看,竟然是省市两政府着力搞的五年计划,此前一直是黎锦在配合。现在怎么给他了,这里面有文章?
黎锦见郭新春不表态,他就直接道:“我知道你跟市委秘书办的人眉来眼去,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你想看我事糗大,让我交出这把位置。不过,你可能没看 明白,就算我离开发改委,这个位置也不会是你的。”
郭新春感觉被扇了一记耳光,他跟市委的好友的确在看黎锦的笑话,也在想着更进一步。他就奇怪,为何黎锦会知晓?
黎锦在市委那边也有人?黎锦啊黎锦,你年纪轻轻,却手段不少,我小看你了……郭新春自然不能承认,但也沉默不住,就反问:“为何要我负责这个项目?”
“给你送一场富贵啊。高树同志很快从江庆县升入我们江州市政府,担任副市长。高树肯定是来抓经济的,你协助他推进五年计划,也就相当于你有了成绩。”
原来他不想跟打败他的高树打交道,那这好处,我就收下了……郭新春看透了这点,都有点同情黎锦了。但他又觉得,这是黎锦活该。两年前,他也是‘败于黎锦之手’,不然,面前这个位置就是他的。
如此一想,他便觉得没问题,也就接下这工作。但是刚起身,又觉得这个好处得来太容易,他反问:“我上次在会上跟你唱反调,你还这样,以德报怨?”
黎锦就道:“工作上的分歧,那也不影响我们是同一个组织的人,组织的宗旨是要求我们团结一心为人民服务。这事翻篇,不要再提。不过,既然你开诚布公,那我也给你说一下我的情况。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组织觉得我还不能胜任江州市副市长,但组织将我提到了副厅级,肯定要将我放到别的岗位上磨炼。”
“那就恭喜你了,同时,也祝你将来一切顺利!”郭新春顿时觉得亲近高树的机会不香了,年纪轻轻的黎锦,已经解决了副厅级的官衔。看似两人相差两个级别,从副处到副厅,中间只差正处,可却是处级干部和厅级干部的差别。
黎锦这么年轻就解决了副厅级,那将来会爬得多高,郭新春做梦都不敢想!
郭新春离开后,心里的狐疑反而更甚,黎锦被妻子实名举报,进纪委喝了两次茶,竟然不被双规双开,反而提干升官,这是怎么回事啊?
市委,五人会议如约进行。
章立明一人独尊,提的议题都获得通过,他脸上风平浪静,可心里却有些得意,这就是一把手领导的权威。"
“事情得—步—步来,这个急不得。”苏玉说,她跟家里人提了,但让黎锦当市长,可不是她父母说了算。
“急不得?你们搞倒我的时候,接二连三出招,比投胎都要着急。现在怎么不急了?”
“老公,过去的事我错了,我也向你认错道歉,我也跟你签了离婚协议,我现在都听你的,你能不能以后不要总揭这个伤口。我在为你说话,我也说过会支持你出任市长,那就—定会做到。你给我点时间。”苏玉无奈地说,过去的事成为了黑点,她在黎锦这里总是要低—头。
“我给你时间,谁给我时间?苏玉,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再给我打马虎眼,我就让你后悔都来不及!”
“哎,等会我就去找我爸妈,催催他们。”
“现在就去吧。”
苏玉就被黎锦赶出去,她上了车,不禁叹息。如今家庭地位被黎锦逆转,以前她是家里话事人,黎锦都得围着她转。现在呢,黎锦在家里说—不二,她反而处在被支配的位置。她更恨徐子龙了,恨不得再刀他—次!
刚出小区,她就接到徐芸的电话,邀请她—起吃早餐,她不想见徐家的人,便直接拒绝。
赶回娘家中,正好苏延年还没出门,苏玉赶紧上前,道:“爸,现在省里马上就要出现市长或者副市长岗位空缺,你可得将黎锦放在第—位。”
苏延年皱眉,反问:“谁给你说有空缺的?谁空缺了?”
“刚才我听车里的新闻,江山市出现重大事故,作为—市之长,难道不要为此负责?”
“当年我怎么就没有发现你有这个觉悟,那就让你进组织,而不是嫁给黎锦。”苏延年不满,这自然是揶揄,从苏玉举报黎锦的事来看,她感情用事,太冲动,不顾后果。
“我当什么官啊,那你们就要回避,或者我回避你们,没意思。现在黎锦比我更有能力,你们不要避嫌,就支持他吧。爸,我跟黎锦说好,只要我帮他当上副市长或者市长,他就会跟我复婚,不再提离婚分局,不再计较我的过错。”
“呵呵,那他就死了这条心!想让我支持他,他做梦吧!”苏延年顿时不满,黎锦竟然如此要官,还裹挟苏玉,他就觉得黎锦太不是东西!
苏玉还想找岳母林菁商量,让岳母也支持黎锦,可岳母也有事要忙,就随意敷衍过去。"
“一个月的时间太长,我做不到。”
“你付出一个月,换来你以后的自由,你是学经济学的,这是很划算的。协议我准备好了,就放在那个家里,你要是答应我,我们就过去。”妻子如此说,没有退让的意思。
“我不能轻易相信你, 我要去看到协议!”黎锦就跟保姆交代一下,然后带着妻子过去。
路上,妻子一再说她没有跟徐子龙上床之类的话,但黎锦并不信她。
两人很快就到了新家,黎锦发现,里面很干净,一两天内肯定有人来打扫。他看到妻子从书房抽屉拿来协议,只是一份不健全的分居协议。
黎锦道:“你糊弄谁呢,我的要求是必须离婚!”
“我,那我也有最后的要求,我们可以离婚,但为了孩子,我们不能分开。”
“你又拿孩子说事,我们的事,不要牵扯孩子。”
“你能撇清孩子吗?他们是我们的骨肉,你抛弃他们,难道要让他们重演你的覆辙,他们也要成为单亲孩子或者孤儿?这对他们公平吗?”妻子也激动,拿出一个文件,上面是她去做的黎锦和孩子们的亲子鉴定,都是黎锦的孩子。
这就拿捏住黎锦的软肋了,他是孤儿,他自然不能让他的孩子也成为孤儿。他吃过那种孤立无助自我怀疑自怨自艾的苦,不能让孩子也吃同样的苦。
他心叹一声,道:“苏玉,你赢了!我可以签这份协议,但是等孩子长大了,他们有权知道我们的真实情形。我们不能瞒他们一辈子!”
“依你!”妻子妥协,然后就要跟黎锦亲热,但黎锦没急着,让她先签协议。
看着妻子签字,黎锦知道跑路的话,协议便无效,他和妻子又要进入无尽拉扯之中,于是,只好也妥协。
想起妻子不顾情面的举报行为,还有妻子跟徐子龙在一起,黎锦就觉得非常不爽。可正如妻子说的,他满足妻子,便能得到自由。
想要得到,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付出代价,就必定要有所收获!
彼此的身体是诚实的,两人的反应都很激烈和强烈,都得到了久违的愉悦享受。
事后,妻子喘着粗气,问:“老公,你信我了吧,我没有跟姓徐的做这种事,我是有底线的。”
“不要提那个恶心的人,更别提你做的恶心事。”黎锦现在只想做到妻子的要求,然后他就自由。
“也是,我提那个骗子烂人做什么,他一个太监,不及你万分之一!”
妻子要亲黎锦,发现黎锦避开,她就亲他的脸,脖子,一路往下。
一夜过去,清晨到来,黎锦去上班,妻子则回娘家,她举报黎锦,然后大学那边就找她谈话,她就放弃了团委的工作。目前,还没有找工作,她想着趁这段时间,跟黎锦再生一胎。
岳母前段时间奔波,身体有点疲乏,她在家休息,看到妻子回来,她就问:“说服黎锦了?”
“有好结果,也有坏结果。我同意跟他协议离婚,我签字,过些日子就去办手续。但是,为了孩子,他不能离开家,他还要跟我生活在一起。”妻子没有隐瞒,有些事她还需要岳父岳母的支持。
岳母愣了下,道:“你糊涂啊!这样牵扯不清,对你有什么好的?既然决定放弃黎锦,那就果断点。”
“然后呢,能找到一个比黎锦更好的吗?不然,那离婚的目的何在?其实,黎锦也不是一无是处,甚至,他很优秀。这次徐子龙回来找我,经历这些事,我才知道,我过去是那么的幼稚。”妻子说。
洗澡之后,他就更加清醒,出来喝水。看到湿漉漉的地毯,他对苏玉道:“不想收拾,明天就换新的。”
苏玉道:“我看你也是想把我换了!”
黎锦已经压住酒气,脑子也越清醒,没跟苏玉吵,回房。
苏玉跟进来,道:“刚才你是不是玩外面的女人了?”
“苏玉,我们签了离婚 协议,你管不了我。”
“哼,我们还有补充条件的,现在是我们蜜月期间,你是我的,你要是对我不忠,我,我就终止离婚协议。我不跟你离了!你要是在外面玩别的女人,我就找你们组织,举报你私生活混乱。”
“哈哈,你可真是会举报啊!举报我贪污受贿不成,就举报我乱搞女人。你这是想要彻底将我毁了啊,并且不达目的不罢休!你这么讨厌我,你为何不跟我离?签了离婚协议还要跟我 过蜜月,你真是有病啊!”
黎锦并不担心妻子会去举报,他已经跟组织报备了离婚状态,他去找别的女人,组织也不会深究。再说,刚才还有陶疆等人在场,谁会给苏玉作证呢?
其实,刚才他并没有在外面跟女人做,只是在包间参与—些游戏。那些公司老板非常会玩,他们会让人蒙上眼睛,然后用手去识别包间小妹们的雪峰,猜小妹的名字,说错的就要喝酒。
黎锦是个生手,谁也认不准,基本都喝酒。实际上,他被坑了,别人是先上手,然后再蒙上眼睛,已经建立——对应的关系,又是老手,自然能识别。
“你……今晚你自己睡吧,我回我爸妈家看孩子。”苏玉在举报黎锦的事上,本来就理亏,争辩不了,就离开。
不过,她很快就返回,直接将躺在床头看新闻的黎锦骑在身下。
“苏玉,你有病是吗?你给我滚下去!”
“刚才我错了,你没在外面玩女人,我冤枉你了!我向你道歉!”苏玉说,却没有下去,她的占有欲反而更强。
她想到黎锦洗澡出来后,他有反应,这说明黎锦没在外面乱来。
岳母看看墙上古老的挂钟,已经夜深,没看到妻子回来,她脸上神情就很无奈,不用想,黎锦留妻子过夜。
这两人,又如胶似漆粘在—起,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小玉,你到底是要离还是要做啥,我看不透你了。
岳母见书房还亮着灯,便进去。岳父在里面抽烟,神情不好。
“还没想通吗?没必要太在意他们的看法。”岳母安慰,因为苏家本家的人责怪苏延年了,要苏延年留下黎锦,让黎锦将钱上交给本家。本家的人要定这二三十亿,苏延年就必须交出来,否则,就是苏延年欠本家的。
岳父道:“二十年前,我有机会离开江东,担任—个市的市委副书记,但是我没去,现在看看,我选择错了。”
“哦,那事啊,首先我不想跟你分开,我还是想留在江东,所以你问我的想法,我自然不许你离开。其次,你不是让给苏秉年,他现在进入了部委,担任—个能源司项目处长。除非你能走到傅瑞麒的高度,不然,本家的选择,就是最优的。这种旧事重提,你想说什么?”
“本家那些年轻人不知道这里面的原因,只看到我现在不如苏秉年,甚至那些老东西,也是这样想的。更他吗的,他们说了黎锦都能搞那么钱,我肯定搞了更多,这是什么逻辑?瞎扯蛋!”
“这不是欺负人吗?他们怎么能这样想,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岳母也不满。
“吗的,我应该先将他被他老婆举报的事传播开来,让他臭不可闻,就没人跟他站一起。现在搞得我成了光杆司令,真是套了他猴子。”
他尴尬了,然后脑子一热,重重地用力拍了桌子,然后直接离席。临走前,给了黎锦一个眼神,咱们走着瞧。
黎锦非常平静,本来议题到了最后一项,可他现在突然不想走了,让办公室的人分发干部手册,带领大家重新回炉组织干部指导准则。
结束前,他还让人准备签到,结果就缺郭新春。年终干部考评时,这便是考评扣分的依据。
当黎锦前脚踏入办公室,孙健后脚跟进来,他忙道:“主任,会上的事,我完全不知道,我没想转正,我只想踏踏实实将现在的工作做好。我能力不足,思想觉悟也不够,我还需要在现在的岗位上继续锻炼……”
黎锦心里其实很烦,他看了一眼诚恳懊悔而颤颤惊惊的孙健,随口道:“孙局长,你的履历是够的,提干的条件也满足,你的办事能力足够胜任新岗位。但我对你的安排,还要更好。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一些老郭看不到的宝贵闪光点。安心工作,别多想。”
“谢谢主任,我听您的,我一定努力提高,不负您的期望。”孙健喜出望外,没想到自己在领导眼中竟然有可取地方。领导看得见,他才有机会得到提拔。他心里骂一句郭新春真是老杂毛,差点误了他!
黎锦挥手让孙健出去,刚点了根烟,就见郭新春气冲冲进来,他就被对方怒目而视,似乎要打他。
他就严肃道:“郭主任,怎么这么没有纪律?你的组织性呢?”
“黎锦,你的事,我听说了,你不过是外强中干!”郭新春如此说。
“哦,你听说了我的什么事?”
“你被你老婆举报贪污的事!黎锦,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黎锦眼神的凶狠一闪而过,但没有发怒,反而微笑夸赞,道:“老郭,你消息挺灵通啊,你能力出众啊,把纪委的工作也做了。你留在局里,真是屈才!这样吧,我找个机会给房书记打个招呼,让他将你调过去。”
“黎锦,现在你火烧眉毛了,你还给我装什么大尾巴狼!你识相点,让位吧!”
“组织部都没找我谈话呢,你却迫不及待安排我,看来,你还要将马部长的工作做了啊。你真了不起!”
闻言,郭新春见黎锦云淡风轻,死到临头还不失分寸,是他不及的地方。他见激怒不了黎锦,他也没啥黎锦的把柄,便哼一声,离开。
黎锦忽然意识到什么,将心腹之人叫来,开个小会,主动告知妻子举报他的事。
心腹们顿时惊诧不已,原先他们并不知情,都觉得黎锦在开玩笑。但见黎锦一脸严肃,不似逗他们玩,想想刚才在会上郭新春的‘临阵哗变’,便都觉得事情严重,形势严峻。黎锦被查甚至被撸下去,不至于树倒猢狲散,他们依旧有工作可做,但肯定不如有黎锦罩着舒服。跟着黎锦,个人能力得意施展,也能跟着黎锦一起升官。
“我是被冤枉的,我行得正站得直,我问心无愧,经受得起组织的考验。但是,组织也会走调查我的流程,随时都是请我过去喝茶。我不在的时候,大家也要把工作做好。”黎锦说,众人脸上惊诧和关心他,让他略感欣慰。
他没给心腹们说话的机会,他开始交代一些事,他进入发改委工作,也并不是全为了他自己,是有人安排他进来的。
他孤儿的出身背景,要是没有人提携,又怎么能崛起?
一路上,他都顺风顺水,青云直上,他内心暗喜,终于出人头地。他知道,人不可能一直顺利,迟早要栽跟头,因为越往上,越容易触犯别人的利益。
他万万没想到在今天被人搞,还是最亲密的妻子所为。
黎锦的猜测没有出错,很快就来了两个穿着中山西装的工作人员,过来将他直接带走。虽然没有上铐,但是那两人如同左右护法,让黎锦也成为最靓的仔。
看到此情此景的人,都觉得黎锦摊上事了。
单位里,一时间谣言四起,纷纷猜测,各种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郭新春没有错过这次机会,泄露黎锦被妻子举报贪污十亿。他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全面负责本单位工作。
黎锦被带到十公里外的省纪检,里面有接待的人,核对了姓名等资料,就让他在一个空房间等着,一桌一椅一瓶水。
墙体镶嵌着一面全身镜,黎锦知道,镜子背后可能连通另外的房子,省纪委的眼睛就在镜子背后。"
现在他是众矢之的,哪里还能自由操作,所以,他不想过去,也不能过去。
他预感,在他被纪委连续请去喝茶,依旧解决了副厅职称,实现了从处级干部到厅局级干部的跨越,那接下来,只有主政一方,才能实现他的价值,以及从他身上得到相应的收益。
他预感,从江州市外派,到另外一个地级市担任副市长(常务),或者市委副书记,才是他下一步的要走的路。
那边,章立明也在给高树打电话,他直接让高树两天内做好交接江庆县县委工作,然后到江州市上任。
完了,他也给省发改委主任肖鸿东打电话,表示市委已经决定拿下黎锦,然后直接举荐高树顶替黎锦的岗位,兼任市发改委主任。
肖鸿东并不认可章立明如此插手发改委系统的行为,可他知道,章立明在江州市干部任免有绝对的权力,他如果不同意章立明,那接下来章立明也会否认他的人选。这次让高树兼任,是临时性的,下一个正式人选,则轮到他做决定。于是,这次他就顺水推舟。
陈洪生得知后,觉得章立明有点太着急,直接就表达观点,高树不如黎锦,实现五年计划,更需要黎锦这样的人才。
章立明则交给陈洪生一个出国考察和招商引资的任务,为期两个星期,提了一些要求,就差让陈洪生立军令状了,而不跟陈洪生谈高树的事。他拍板决定的事,无须再商量。
陈洪生这时候也觉得憋屈,可纪律性和组织性,让他也挑不出章立明的疵。晚上,他让黎锦到家里吃饭,他让黎锦放开喝,喝醉就留在家里休息。
两人都有心事,酒喝到一半,便都不想喝,转移到书房,喝茶,聊天。
得知陈洪生要出国两个星期,黎锦顿时嗅到了一缕权力争斗的残忍味道。未来两个星期,江州市将完全进入章立明绝对一言堂的局面,他们跟章立明有保留意见的人员,恐怕更难。
他道:“章立明真是孤注一掷啊,他这样押宝五年计划和高树等人,真的能应对明年的考查?”
“五年计划是省里的计划,但是以江州市牵头,江州市做出主要成绩,那五年计划的功劳,自然就是章立明的。成绩,是基础和前提,加上章立明的手段,我觉得是能够应付央组部的。”
“我看未必!我不看好章立明。”黎锦如此说。
“哦,你是怎么不看好的?”陈洪生反问。
“我说不上来,但我有预感,章立明不会如愿的。”黎锦如此说,他非常清楚,在官场中,政绩好不一定能得到提拔,最主要的上面提携。
江东这边,苏徐两家现在有隙,给别人看到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机会。此外,今年江东的经济形势大好,上头就会有人想过来镀金。章立明能截取五年计划的胜利果实,那也有人会出手截取章立明想要的那个果实。
甚至,黎锦觉得,省里那几位,也不是吃素的。
总之,这里的博弈,黎锦觉得,兴许还没开始呢。现在谁先出手,就将先暴露底牌和手段,到头来就没机会阻止后来者,或者捷足先登的人。
“那我们拭目以待吧!黎锦,要不是你家里出问题,我想这次出国也将你带上。”陈洪生试探着。
“算了,我现在刚被撸下来,里忧外患,我得利用这两个星期,尽快离婚,让生活重归正常。”黎锦婉拒,他其实也想出去散散心,可离婚这事更紧迫。他也有一个担心,徐家在国外有经营,徐子龙的老婆就在国外,他出国有落入对方手里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