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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开门,我陈十二。”
已经从梯子上下来的卫承东一听是他,赶紧让人去开门。
门拉开一条缝,陈器趁机钻进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哥,卫东君呢?”
卫承东往墙边一指:“在那儿。”
陈器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卫东君,我有话说;春来,你滚远点。”
春来一看十二爷那副面孔,吓得赶紧往边上躲。
卫东君看着面前湿透的人,又是心疼,又是气。
“大晚上的,你冒这么大的雨过来做什么,万一撞上那帮国子监的人......”
“卫东君,我娶你。”
“你说什么?”
卫东君一个激灵,整张脸都塌了。
陈十二在这个时候上门求亲,只能说明一件事——卫家在劫难逃。
“卫东君。”
“陈十二。”
竟是异口同声。
往常,陈十二就让着了,今天不行。
“你闭嘴,听我说。”
他头一低,把嗓音压到最低:“你祖父他多半......”
已经没有惊吓了,卫东君只想知道:“卫家呢?”
“怕是保不住。”
“你从哪里打听来的?”
“我爹那头。”
陈十二的爹是宣平侯,在兵部领了职位,都察院门口的事情,肯定也传到了他耳中,他说保不住,比大哥说保不住,可信百倍。
卫东君心头猛跳,“我祖父他当真干了那些个坏事?”
“这......”
陈十二咬咬牙:“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四九城的百姓都怎么称呼你家祖父的?”
这话一落,连风声雨声都仿佛凝固住了。
能不知道吗。
卫东君闭了闭眼睛,在心里回答了两个字——奸臣。
陈十二见她一脸的死灰,十分烦躁地挠挠头。
“我和娘商量过了,一切从快从简,争取一个月后就过门,我午后来你们卫家,就是为了说这事,哪知......”
以卫大人的职位,卫家男人多半是流放,年长的女人被发卖,年轻漂亮的则入教坊司。
他和卫东君多年情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那种地方吧。
这么近的距离,卫东君能从陈十二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卫家出事后,原本热闹的门庭一下子冷下来。
世人都说锦上添花者有,雪中送炭者无。
陈十二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冒险娶自己,除了自己全阴的八字对他有利外,还有一起长大的情分。
“你爹娘打小就宠你,这事他们求之不得,现在我要你一句话,嫁还是不嫁?”
陈十二又烦躁地挠了几下头。
这丫头性子和别的大家小姐不大一样,表面看着还挺随和,但内里有股子轴劲儿。
她要不同意的事儿,天皇老子都拿她没用。
卫东君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目光看向远处。
远处,爹和二叔被下人搀扶着离开;大哥在交待大管家今夜护防的事......
这些都是她的亲人。
卫东君收回视线,平静道:“陈十二,我不嫁!”
陈器怒火直冲天灵盖:“你/丫是疯了吗,知不知道教坊司是什么地儿?”
“知道,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知道还说不嫁,姓卫的,你脑子被狗啃了?”
“是的,被狗啃了。”
卫东君定定地看着他:“姓卫的就该和姓卫的在一起,我一个人吃香的,喝辣的,我爹呢,我娘呢,我卫家人呢?”
“你......”
“你本来就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前程堪忧,再娶一个罪臣之女,你在陈家还有出头之日吗?”
“我......”
“最重要的是——”
卫东君目光一瞬间锐利:“陈家当真不会被我连累吗?”
《斩尘缘卫东君卫执命完结文》精彩片段
“砰砰砰——”
“开门,我陈十二。”
已经从梯子上下来的卫承东一听是他,赶紧让人去开门。
门拉开一条缝,陈器趁机钻进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哥,卫东君呢?”
卫承东往墙边一指:“在那儿。”
陈器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卫东君,我有话说;春来,你滚远点。”
春来一看十二爷那副面孔,吓得赶紧往边上躲。
卫东君看着面前湿透的人,又是心疼,又是气。
“大晚上的,你冒这么大的雨过来做什么,万一撞上那帮国子监的人......”
“卫东君,我娶你。”
“你说什么?”
卫东君一个激灵,整张脸都塌了。
陈十二在这个时候上门求亲,只能说明一件事——卫家在劫难逃。
“卫东君。”
“陈十二。”
竟是异口同声。
往常,陈十二就让着了,今天不行。
“你闭嘴,听我说。”
他头一低,把嗓音压到最低:“你祖父他多半......”
已经没有惊吓了,卫东君只想知道:“卫家呢?”
“怕是保不住。”
“你从哪里打听来的?”
“我爹那头。”
陈十二的爹是宣平侯,在兵部领了职位,都察院门口的事情,肯定也传到了他耳中,他说保不住,比大哥说保不住,可信百倍。
卫东君心头猛跳,“我祖父他当真干了那些个坏事?”
“这......”
陈十二咬咬牙:“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四九城的百姓都怎么称呼你家祖父的?”
这话一落,连风声雨声都仿佛凝固住了。
能不知道吗。
卫东君闭了闭眼睛,在心里回答了两个字——奸臣。
陈十二见她一脸的死灰,十分烦躁地挠挠头。
“我和娘商量过了,一切从快从简,争取一个月后就过门,我午后来你们卫家,就是为了说这事,哪知......”
以卫大人的职位,卫家男人多半是流放,年长的女人被发卖,年轻漂亮的则入教坊司。
他和卫东君多年情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那种地方吧。
这么近的距离,卫东君能从陈十二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卫家出事后,原本热闹的门庭一下子冷下来。
世人都说锦上添花者有,雪中送炭者无。
陈十二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冒险娶自己,除了自己全阴的八字对他有利外,还有一起长大的情分。
“你爹娘打小就宠你,这事他们求之不得,现在我要你一句话,嫁还是不嫁?”
陈十二又烦躁地挠了几下头。
这丫头性子和别的大家小姐不大一样,表面看着还挺随和,但内里有股子轴劲儿。
她要不同意的事儿,天皇老子都拿她没用。
卫东君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目光看向远处。
远处,爹和二叔被下人搀扶着离开;大哥在交待大管家今夜护防的事......
这些都是她的亲人。
卫东君收回视线,平静道:“陈十二,我不嫁!”
陈器怒火直冲天灵盖:“你/丫是疯了吗,知不知道教坊司是什么地儿?”
“知道,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知道还说不嫁,姓卫的,你脑子被狗啃了?”
“是的,被狗啃了。”
卫东君定定地看着他:“姓卫的就该和姓卫的在一起,我一个人吃香的,喝辣的,我爹呢,我娘呢,我卫家人呢?”
“你......”
“你本来就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前程堪忧,再娶一个罪臣之女,你在陈家还有出头之日吗?”
“我......”
“最重要的是——”
卫东君目光一瞬间锐利:“陈家当真不会被我连累吗?”
镇魂木有了。
阳气十足的名字也容易,东君二字,就是太阳的意思。
唯独八字全阳的人不好找。
爹娘找遍了整个四九城,才找到了那么一位。
陈器——
宣平侯嫡出的十二子,比她年长一岁。
娘厚着脸皮找上门,一问,巧了,那府里也正满大街的找八字全阴的人呢。
世间万物,皆有阴阳之道。
有阴,有阳,方为平衡。
八字也是如此。
男命全阳,即为纯阳。
纯阳,克母。
陈器出生刚一年,他母亲的灾病就没断过,不是出门摔一跤,摔断了胳膊,就是身子这里有毛病,那里有毛病。
从那天起,两家大人来往密切,今儿你带着孩子来我家串门,明儿我带着孩子去你家串门。
祖父和宣平侯,一个文臣,一个武将,本来没什么交集,因着两个孩子,两人也越走越近。
以至于卫东君从记事起,眼跟儿前就只有陈器这一个玩伴儿。
这时,一身青衣的陈器跳下马车,抬头见卫东君就站在门前,脚下虎虎生风地走过去。
“卫东君,我......”
“我们是不是青梅竹马?”
陈器一愣,“是啊。”
“是不是两小无猜?”
“没错。”
“是不是我死了,你娘也活不成?”
“......”
陈器浑身上下最夺人眼球的,是他的一张脸。
这脸野蛮生长了十九年,长得很是着急。
虽然瞧着也浓眉大眼,也鼻梁高挺,但唇边的一圈胡茬,破坏了整张脸的韵味。
再配上他那副高大结实的身材,颇有几分少年老成的粗犷和沧桑。
人长的粗,心却细。
陈器一听卫东君这话,就知道这丫头有事:“别拐弯抹角的,痛快点,说,什么事?”
卫东君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爹说过,鬼最怕纯阳之人。
陈十二不仅八字纯阳,身子也没沾过女人,还是纯阳之身。
最重要的是,他会功夫啊。
虽然功夫不怎么样,但干趴下三五个人,绝不在话下。
所以有他在,人也不用怕。
“我要出门一趟,你陪我。”
“去哪里?”
“不知道。”
卫东君一把拽住陈器的胳膊,扭头冲着两个丫鬟喊道:“去和我爹我娘说一声,就说我被十二爷硬拽出去散心了。”
陈十二:“......”
两个丫鬟:“......”
......
车轱辘,吱呀吱呀。
车里,陈器一双虎目死死地瞪着卫东君,这丫头要没事,他在地上当狗爬。
卫东君知道瞒不住,也没打算瞒着,于是把脑袋凑过去,压着声一通嘀嘀咕咕。
约摸一盏茶后,一只大手突然掀起了帘子,那手的主人欲跳车而逃。
另一双小手死死地拽住他。
就在这时,马车路过一个大坑,咕咚咕咚颠簸了两下。
车里的人齐唰唰往后一仰,倒了下去。
陈器迅速爬起来,伸出拳头,想一拳锤死这个胆子比天还大的死丫头。
自己想死就算了,还拉着他垫背,丫的损不损啊。
“陈十二,你别怕。”
卫东君爬过来,顶着一头微乱的发,大言不惭。
“你看看我,手和脚都好好的,一点事儿没有,这回多一个你,更能逢凶化吉,有惊无险。”
去他/娘有惊无险。
“人鬼殊途,你丫还是和我一起老老实实......”
陈器伸出大手,像把钳子一样钳住卫东君:“跳、车、逃。”
一个“逃”字还没说出口,那马车突然像离弦的箭一样,疾驰起来。
两人同时滚进角落,又同时艰难抬起头。
一对眼,发现对方眼里都是惊恐。
陈器:莫非这马有灵性?
卫东君:莫非那黑衣少年偷听了他们的话?
磅礴大雨中,几十个书生蜂拥进了柳树胡同。
他们成群结队,掷臂高呼——
“奸臣祸国,天理难容!”
“不杀奸臣,众怒难平!”
雨点砸在书生们的身上,不仅没有人退缩,反而激起了他们内里的血性。年轻的脸上,都是一往无前的勇敢。
“那个就是奸臣的大宅子。”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书生们加快脚步冲到宅子门前,十分有秩序的一个接一个排成行,依旧掷臂高呼。
呼声一声高过一声,穿透云霄。
有几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百姓在中间,见书生们呼叫半天,那卫府的门还牢牢闭着,愤愤然拿起路边的石砖,向大门狠狠砸去。
咚!
咚!
咚!
门里。
卫承东被这一声声“咚”,惊得喘不过气来。
那些书生都是他在国子监的同窗,往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一两分的薄面,哪曾想......
卫承东眼眶渐红,朝护院低喝道:“顶住,都给我顶住。”
这时,两道身影冒着雨,跌跌撞撞跑过来。
来人正是卫府大爷卫执安和二爷卫执身。
卫执安跑得急了,脚下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也顾不得喊疼,又哆哆嗦嗦爬起来,颤着声问:
“这门能不能挡得住啊?万一挡不住......老二,要不咱们收拾收拾细软跑吧。”
“能跑到哪里去?”卫执身煞白着一张脸。
卫执安急得声音带了哭腔,“那就坐着等死?”
除了等死,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了。
卫家要倒了,败了,亡了。
卫执身捶胸顿足,“老四啊老四,你好狠的心啊,你这是要把咱们一家老小都逼得跟你一样,做个吊死鬼啊。”
卫执安一听吊死鬼这三个字,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面若死灰。
真到那个份上,也只有那一条路可走。
可他想活啊!
护院们看着卫府堂堂两位爷,一个哭,一个瘫软在地,不由都惊呆了。
主子们的命运都难逃一死,那他们呢?
他们不姓卫,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的。
“谁说就只能坐着等死。”
一道清亮的声音横出来,所有人寻声看去——
屋檐下,少女一身红衣,虽身形单薄,但眼中却有灼灼烈火。
“青城山上的道士替我爹算过,他说我爹这一生,福寿双全,儿孙满堂,是顶顶好的命。卫家真要抄家灭族,那便是青城山的道士没本事。”
她指指自己,“可那道士的本事,从我身上可见一二,我若没有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所有人心头微微一震,唯独瘫倒在地的卫大爷一脸懵。
那道士什么时候替他算过命?
“所以,从我爹这一生的命格来推断卫家......”
卫东君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卫家必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最后一个字落下,别说小厮和护院,就是卫二爷的眼睛都亮了三分。
四九城里,谁不知道卫府三小姐是去了一趟青城山后,才保住的小命儿。
数丈之外,卫承东感觉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心都要跳出胸膛。
道士帮爹算命是假的,可眼前的危机是真的。
他瞧得很清楚。
刚刚护院们神色茫然,手上不约而同都松了些劲,那当下,只要有一个软了骨头,那卫家便是万劫不复。
古往今来,多少钟鸣鼎食之家,外头的人没杀进来,都是先从家里自取灭亡起来的。
“都给我手上使把劲儿,把门给我看牢了。”
卫承东深深看了妹子一眼,大喝道:“熬过今日,每人月钱加一两。”
这世上什么最得人心?
一是希望;
二是银子。
这两样摆在面前,谁都愿意拼命。
“再去搬几根长木来,要粗的,顶住门栓。”
“来几个功夫好的,上墙看看。”
“不行用沙袋顶住门。”
“快去搬沙袋。”
卫承东看着大家伙干劲十足,不由心神一荡,大步走到屋檐下,想狠狠夸妹子一句。
可目光一垂,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妹子脸上全无一丝血色,捏着帕子的手剧烈发抖。
他怔愣半晌,咬牙道:“阿君,别怕,没事了。”
“哥。”
卫东君连声音都是颤抖的:“这法子最多能撑两个时辰。”
“啊?”
人从高处坠落是什么感觉?
紧张?
恐惧?
惊怖?
这些卫东君统统没有。
她只感觉到冷。
冷得牙齿咯咯打颤,冷得骨头往外直冒寒气。
紧接着,身体像是撞到什么东西,砰的一声,坠落陡然变缓,再变缓,最后稳住。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竟然没有摔死,命可真大。”
卫东君心有余悸地睁开眼,入眼的先是一片浓浓的漆黑,仔细再看,漆黑中还有千丝万缕,泛着深蓝的幽光。
“我这是在哪?”
卫东君低下头,一瞬间魂飞魄散。
我的手呢?
我的脚呢?
我的身体呢?
我,我,我......变成了什么?
好像很高。
还很壮。
还有很多的枝丫。
卫东君恐慌地动了动手指,一片树叶无声无息地落下。
等等。
我变成了一棵树?!
还是......
我被困在了树里???!!!
卫东君只觉得一阵窒息,差点没昏厥过去。
这一定是梦。
还是个噩梦。
这时,耳边传来声音。
“沙......”
“沙......”
“沙......”
是脚步声。
谁来了?
卫东君想低下头,却发现自己的脖颈纹丝不能动,她只得拼了命的让眼睛往下看——
只见一人被锁链捆着,一步一步往前走,左右两名差役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三人周身都泛着幽幽蓝光,忽明忽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卫东君吓得冷汗直冒,决定大喊“救命”,只是这念头刚起,耳边传来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
“来者卫执命,七月二十八在家中书房上吊而亡,时年二十有六。”
是小叔?
卫东君神色大变,到嘴的“救命”二字硬生生咽下,赶紧竖起耳朵往下听。
“正是在下。”
“既然对上了,那你便在这册子上画押吧。”
“请问这是哪里?为什么要画押,还有......你们为什么要捆我来?”
那威严的声音嗤笑一声,冷冷吐出几个字:“这里是枉死城。”
枉死城?
卫东君心中一阵悲痛。
七魄悠悠已赴森罗殿上,三魂渺渺应归枉死城中。
听爹说,人的年寿由天命注定,阎王那里都有册子可查。
但这世间总有诸多不测,使人提早身亡。
阴司没有他们的户籍名额,阳世又回不去,所以才有了枉死城,让非寿终正寝之人,在那里等待阎王册上,阳寿终的那一天。
城虽名为枉死城,却非存于幽冥,而是处于阳间。
“你在阳间本还有四年零两个月的寿命,却因一己私欲自行了断,逆天而行,罪孽深重......”
“自尽之人本该立即打入地狱,永世受罚,念你生前无大恶之举,故把你捆来此地受刑,等你阳寿尽了,再判定......”
要受刑?
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
小叔啊小叔,你这是何苦呢。
既害得祖父坐牢,祖母病重,又害得卫家风雨飘摇,自己还得来枉死城再受那四年罪刑。
这事做的怎么看都是两败俱伤。
想到这里,卫东君心中大痛,忍不住咬牙切齿的低喃出声:“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话落,一股巨大的力量朝着卫东君弹过来,弹得她胸口一痛,天地猛地翻转起来。
随即,眼前的一切寸寸崩裂。
卫东君被那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跟着一起翻转。
“啊啊啊——”
她嘶喊着,眼底迸出绝望的光。
......
孤灯下。
摇椅上。
黑衣男子猛地坐起来,手中的折扇“啪哒”一声,掉落在地上。
男子略显苍白的脸,露出一片茫然。
此刻,若有人凑近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瞳仁在不停颤栗,仿佛是受了什么惊吓。
月色流光。
他呆坐良久后,慢慢垂下眸子,嘴角微微一动,低声自语。
“刚刚......是有人闯进了我的梦里吗?”
“谁怕了。”
卫东君拿起茶盅,咕咚咕咚喝起来。
她就不信了。
这个姓宁的千方百计把她引过来,为的就是毒死她。
喝完,她把茶盅往他面前一放。
“没喝够,再来一盅。”
宁方生打量着她苍白的脸色,抬手又给她倒了一盅,“肝藏血,肝藏魂,这茶养肝,你可多喝几盅。”
听着不像是什么好话。
她反驳:“我的肝好着呢。”
“血少的时候,魂就在外边飘着,入不了肝,这便是魂不守舍。”
“你这话什么意思?”
卫东君最恨人说话拐弯抹角:“能不能痛痛快快的,把话说清楚?”
不仅胆子大,性子也直,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大族女子中少见。
宁方生从腰间掏出扇子,“啪”的一声打开,慢悠悠地摇了几下,才问道:“卫东君,那天你进了枉死城?”
轰!
周身的血液直往头顶冲。
卫东君脸上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果然啊,果然。
这人和枉死城有关系。
说,还是不说?
卫东君一咬牙,决定先抛出点她的诚意——说!
“没错,我进了枉死城。”
宁方生喉间滑动一下,“你是怎么进的枉死城?”
“这......就有点说来话长了。”
卫东君故意拖长了调子,“不妨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那天我进了枉死城?”
不仅胆大,不仅性子直,还颇有几分小聪明。
宁方生端起茶盅,淡淡道:“既然话长,不妨慢慢说,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卫东君眼皮一跳,意识到了什么。
他有的是时间,她没有啊,陈器还在外头等着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是拍拍你的肩,才坠进枉死城的。”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原本跟着我小叔,后来他进了枉死城,我想进去的时候,城突然没了,我慌啊,就到处找,找到一幢宅子,门没落锁,我就走进去......”
卫东君伸手往上一指:“你就在这树下睡觉呢,睡得贼香,叫两遍也没叫醒。”
宁方生摇摇头:“你是人,你小叔是鬼,人鬼不同路,你怎么能跟着他?”
“就知道你不信,我八字全阴,能离魂出窍的,你看......”
卫东君从雪白的颈脖里掏出一根红绳,绳上系着小拇指大的一截木头。
“这是镇魂木,用来镇我魂魄的,我从小就戴着。”
原来如此。
宁方生看着那截木头,极淡地叹出一口气。
没想到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底,竟这般简单。
“那天,你没戴?”
“没戴。”
卫东君把镇魂木放回去:“这下你可信了?”
“不信。”
“为什么不信?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他两根修长手指捏起茶盅,快送到嘴边的时候,忽的停下来。
“只是不戴,就能离魂吗?”。
老狐狸。
卫东君用力磨了磨后槽牙:“除了不戴镇魂木这个条件外,还得是阴气最重的时候。”
一日中,子时阴气最重。
一月中,十五月圆阴气最重。
一年中,冬至那天阴气最重。
都是她离魂出窍的好机会。
宁方生沉默片刻:“那你是怎么从枉死城出来的?可有受伤?”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出来的......”
卫东君想了想:“感觉胸口被人狠狠打了一掌,整个人就弹出去,醒过来,人在床上,也没受什么伤。”
宁方生眯起眼睛,“枉死城是阴魂聚集之地,你一个生魂进去,怎么就没被发现?”
“我变成了一棵树,也可能是我的魂魄,附身在了树上。”
竟然不是人形。
宁方生深吸一口气:“你附身在树上后,见到了什么?”
“我见到小叔被鬼差绑进了枉死城。”
她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他们说我小叔罪孽深重,要受罚,等阳寿尽了,再判定。”
“阳寿还有几年?”
“四年零两个月。”
宁方生捏着茶盅的手一动,茶水泼了几滴出来,落在小几上,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阳寿由天定,若非看过生死簿,凡人绝不可能窥透天机。
她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