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说阅读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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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分类:现代都市
  • 作者:怡然
  • 更新:2024-07-28 19:43:00
  • 最新章节: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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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穿越重生为叙事背景的小说《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是很多网友在关注的一部言情佳作,“怡然”大大创作,谢玉渊李锦夜两位主人公之间的故事让人看后流连忘返,梗概:孙老二一咕噜把人扶起来,跌跌撞撞地背着就走。孙老爹这才走到大房门前,重重的咳嗽了几下,“玉渊啊,侍候你娘早点睡。”玉渊听着这个声音,心里冷笑一声。暗地里的刀子,比明面上的刀子,更伤人。这个老畜生看着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实际猪狗不如。孙老二提着裤子走出娘的房间,这条老狗接着又走了进去……她想到这里,用力的咬了咬牙。......

《全本小说阅读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精彩片段




谢玉渊吓得脸色发白,哐当一声扔了木盆,呆立在原地。

孙老娘一看儿子被烫,气得头皮都炸裂了,抡起胳膊就去打谢玉渊。

谢玉渊用手一挡,夹在指尖的竹针朝她颊边的大迎穴轻轻一戳。

孙老娘只感觉脸上被蚊子轻轻的咬了一口,整个人直挺挺的仰面倒下,四肢一阵抽搐。

变化,就在瞬间。

等孙老二扭头看时,自家老娘的嘴角都已经抽出了白沫。

谢玉渊挑挑唇角,挂起邪笑,“小叔,快冬至了,阿婆不会是撞到鬼了吧。”

鬼?

孙老二吓得抖了个机灵。

是啊,自家老娘身子骨硬朗,平常连个咳嗽都没有,几十斤重的大粪挑着撒腿就走,怎么就吐白沫了呢?

正想着。

一阵寒风呼呼刮过,尘土飞扬,吹得捆扎的秸秆唰唰的响。

孙老二吓得“啊--啊--”惨叫两声,双腿一软,直直跪了下去。

怂货!

谢玉渊身子一缩,装作害怕到了极点,一溜烟跑进了屋,转身,把门栓推上,身体虚脱似的靠在门背后。

许久。

她慢慢的低下头,看着手中断成两截的竹针,手一松,竹针应声而落。

“丫头,大迎穴,能使人的面部神经麻痹,痉挛,力道重到三分,人就能四肢抽搐。”

谢玉渊像被戳破的皮球,慢慢地坐了下去。

那只吊死鬼,果然没有骗她。

……

刘氏听到动静,赶紧披了衣服跑出来。

一看自家男人跪在大房门口,气得心疼,肝疼,浑身都疼。

不敢骂男人,手一插对着房门嚎起丧来。

“天杀的的小娼妇,白天勾不着男人晚上勾,这么欠操怎么不去窑子卖……”

“你给我闭嘴!”

一道浑浊的声音冷冷地从背后响起,孙老爹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刘氏被骂,屁都不敢放一个,目光狠狠的扫过地上的老女人,眼睛一翻,心里骂了声“老不死的”,一扭头气冲冲地回了房。

孙老爹走上前,冲着儿子后背用力一脚,“没出息的东西,还不把你娘扶起来。”

孙老二一咕噜把人扶起来,跌跌撞撞地背着就走。

孙老爹这才走到大房门前,重重的咳嗽了几下,“玉渊啊,侍候你娘早点睡。”

玉渊听着这个声音,心里冷笑一声。

暗地里的刀子,比明面上的刀子,更伤人。

这个老畜生看着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实际猪狗不如。孙老二提着裤子走出娘的房间,这条老狗接着又走了进去……

她想到这里,用力的咬了咬牙。

痛意,逼着她冷静下来。

“阿爷,你也早点睡吧。”

玉渊挣扎着站起来,一口气吹灭了油灯,然后悄无声息的走到门背后,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等听到孙老爹脚步走远时,一转身,她吓得魂飞魄散。

不知道什么时候,高氏站在她身后,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谢玉渊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娘,今天不洗脚了,咱们睡吧。”

“他……还没回。”

高氏的嘴里含混地吐出四个字。

谢玉渊眼眶一热。谁说疯子分不清好歹,爹对娘千疼万疼,娘心里也有他。

“还有两天,爹就回来了。”

谢玉渊扶娘上床,学着爹的样子,像哄孩子一样拍打着。

许久,清浅的呼吸声传来。

她站起来,缓缓走到堂屋,在黑暗中坐下……


孙老娘破口大骂。

可骂得再凶,也是不敢动手的。

老大把那娘俩当眼珠疼,万一闹僵了,他赚了钱偷偷藏起来一点,怎么办?

一家人,就指望着他那点挖煤钱做嚼头!

谢玉渊拎着竹篮出门,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感觉身后有道视线。

回头。

东边屋门口,孙老二拢着手,站在门口得意洋洋地看着她,眼神里的寒光像毒蛇。

她心里一颤。

这帮畜生不会是想提前动手了吧。

谢玉渊看了看天上一轮惨白的落日,转过田埂,飞快地往竹林里跑去。

孙家人要脸,天黑前不敢光明正大的动手,她得赶在落日前回来。

江南,多竹林。

一年四季,郁郁葱葱。

谢玉渊放慢脚步,在竹林里拨来划去,很快就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为了防止孙家人起疑心,又赶紧拾了一箩筐的枯柴火,拼命往家赶。

回家后,她看着娘房间里微弱的光,长长松了口气。

这会,孙家人已经吃好晚饭,一个个早早的进了房间。

这鬼天,实在是太冷。

谢玉渊把篮子拎进厨房,再把桌上的脏碗收起来,一打开锅,锅里空空如也,连个粥汤都没有留给她。

她浑不在意的笑笑,手脚麻利的刷了锅碗,又在另一个大锅里添满了水,给全家烧洗脚水。

孙老娘和刘氏先后进来打水,侍候男人洗脸,洗脚。

见谢玉渊缩在灶膛前可怜巴巴的样,连骂都懒得骂了。

一锅热水用完。

谢玉渊又添了一锅冷水,把柴房门掩上后,她才从竹篮的底部找出了十几根硬竹条。

就着灶膛里的火,她用柴刀将竹条削成细针。

做鬼的六年,别的没有学会,认穴、用针的功夫学了个炉火纯青。

孙家这帮畜生舍得死,她就舍得埋。

一锅水,开了又冷,冷了又开。

少女拿刀的手,始终没有停过。

红扑扑的脸,印着膛火,浓密卷翘的长睫下,掩去的是眸中万千恨意。

……

这时。

屋外传来细微的开门声,谢玉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果不其然,他们提前动手了。

她看了看竹针的粗细长短,心蓦地提了起来。

和那个吊死鬼手里的银针比起来,这竹针太粗糙,不知道能不能一击即中。

不管了,先将就用,等熬过了这一关,再想别的赚钱法子,买副好一点的针。

藏好针,她打了一盆滚烫的水,端在手里走出灶间,一边走,一边高喊,“娘,热水来了。”

孙老二和孙老娘正抖抖索索站在大房门口,商量是直接冲进去,还是骗那个小贱人来开门。

冷不丁声音从背后冒出来,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吓了一跳。

“阿婆,小叔,大冷的天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

孙老娘皮笑肉不笑,“你小叔听说你娘挨打了,过来看看你娘。你娘细皮嫩肉的,你小叔心疼的紧。”

心疼你个大爷!

谢玉渊抖抖索索走到门口,用身子挡在门前,“小叔,太晚了,娘已经睡了,明儿个再说吧。”

孙老二精虫上脑,根本懒得废话,伸手把谢玉渊往边上一推。

谢玉渊心中冷笑,就势一个踉跄跌出去,手里的热水像长了眼睛一样,劈头盖脸的泼到了孙老二身上。

“啊--”

孙老二杀猪一样嚎叫起来,连连跳脚。

小说《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谢玉渊到张郎中家,淘米,生火,洗衣,烙饼……忙得不亦乐乎。

等张郎中洗漱好,她已将早饭都摆了上来。

“听说,你们被孙家赶出来了?”

正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谢玉渊给了他一个“你消息真灵通”的表情。

“正想求郎中一件事,我这儿有张百两的银票,求郎中换我些碎银子,好让我爹还了孙家的恩情。”

张郎中看着银票心里震惊,脸上却是不咸不淡的样子,“这银子……”

谢玉渊忙道:“我求陈货郎卖玉赚来的,这玉是打小就挂在我脖子的,不偷不抢。”

“原来如此。”

张郎中也不多问,把银票往怀里一塞便回了房间。再出来时,手里捧了一百两银子出来。

谢玉渊见了,一个小小的念头从心里升起:这个张郎中看到一百两银子连眼皮都没眨,必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卖玉的事求郎中保密。”

猝不及防的一跪把张郎中吓了一跳,他这辈子尽跪别人,何时被人跪过。

“快起来,快起来。”

“还有个不情之请,求郎中答应。还给孙家的五十两银子,我只说是往郎中借的,省得节外生枝。”

张郎中第一个反应是,好个聪慧伶俐的丫头。

五十两银子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对家徒四壁的孙老大来说,那可是笔巨款。

孙家人知道孙老大有这笔巨款,还不把他的骨头都咬碎了吃。

“行吧,行吧,你爱咋说就咋说。”

谢玉渊心中大喜,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谢谢张郎中,我今儿想请半天假,到里正那边把户籍办了。郎中要是不乐意,扣我月钱吧。”

“算了!”张郎中大手一挥,统共就五文钱月钱,再扣就没了。

“郎中,你是这世上顶顶好的好人!”

谢玉渊拍了一记马屁,一骨碌爬起来,当着张郎中的面分出五十两银子,用布包好。

余下的统统塞进怀里。

张郎中心想:这丫头也不怕银子咯着胸。

谢玉渊跑回家,把五十两银子交给孙老大藏起来。

孙老大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惊得手足无措,恨不得把地挖下三尺,好把银子藏起来。

谢玉渊喝口凉水,喘几下气,去了里正家。

里正刚端上早饭碗,一看她来,眉头便皱起来。

谢玉渊只当看不见,从怀里掏出半两碎银子,抖抖索索递到里正跟儿前。

“大人,刚刚求张郎中借了五十两银子,求大人和我往孙家走一趟,把事情了结。户籍的事情,也劳烦大人费心。”

里正一听见张郎中借了这么大笔巨款给孙老大,倒吸口凉气,二话不说,一口应下。

开玩笑,张郎中是这方圆几十里唯一会看病问药的,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啊!

两人来到孙家,还没到门前,远远就听到人咆哮,狗乱叫。

原来孙兰花又把粥烧糊了,正挨孙老娘骂呢,刘氏也在一旁帮着骂。

孙老娘见谢玉渊来,把孙兰花往边上一推,咧嘴一笑。

哟,才挨过一个晚上,就求着里正上门,看来这大房十有八九是拿不出五十两还恩银子的。

“想再进我孙家的门,我呸!跪地磕头都别想。”

里正:这老婆子昨晚没气糊涂吧。

谢玉渊:孙老娘,你想太多了。

里正轻咳一声,板了脸道:“老大家五十两银子备齐全了,你老收下银子,那画了押的纸我一撕,这事儿就算了结。老大家户籍的事,今儿也一并办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生吧。”

什么?

什么?

什么?

孙老娘懵了!

刘氏懵了!

孙兰花也懵了。

没听错吧,短短一个晚上就弄了五十两银子,说天书呢!

孙老娘直接跳了起来,一把握住谢玉渊的胳膊,“好个孙有平,竟然敢背着我们偷偷摸摸的藏银子,我上衙门告他去。”

谢玉渊轻轻向后一躲,避过她的“阴爪功”。

“阿婆,这银子是我问张郎中借的,要不,您连张郎中也一并告了?”

孙老娘:“……”

刘氏和孙兰花面面相觑。

昨晚孙老爹求上门,被张郎中赶出来;一调过脸,却借了老大家五十两银子,这张郎中和老大家结的什么狗屎缘?

这时,孙老爹走出来,眼睛死死地盯着谢玉渊手里的包裹,把手里的筷子一摔,吼出一个字:“办!”

“他爹。”孙老娘急急唤了一声。

孙老爹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妇道人家懂个屁,一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换五十两银子,这买卖不亏。”

谢玉渊哪容他们诋毁爹的名声,“里正大人评评理,要不是二叔心怀不轨,我爹会忘恩负义吗?”

里正大人冷笑一声,昂了昂头,“孙老爹,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孙老爹被噎了个结结实实,肚子里窝着一团火,当着里正的面又不敢发作,只好恶狠狠的剜了谢玉渊一眼,把火硬生生忍下。

没多会,一手交银子,一手撕纸,孙老爹又在户籍迁出文书上画了押。

里正大人把文书往袖子里一塞,想着早饭还没吃上,手一背,扭头就走。

谢玉渊追上去道了几声谢,一转身,目光幽幽地看着孙家人。

此时,此刻--她和他们再没有半点干系。

孙家人被她眼里的寒意吓了一跳,心里同时浮出一个念头:这小贱货怎么看着和平常不一样。

谢玉渊半垂眼睑,默了片刻后,上前一步,抬头,浅笑。

“孙老爹,孙老娘,丑话先说到前头,以后你家那只色狗再要起色心,我和我爹一定会先拔了他的狗牙,再打断他的狗腿,不信,只管来试试。”

轻糯的声音落在两人耳中,似响雷。

等所有人回过神时,谢玉渊早就不见了踪影。

刘氏破口大骂,“不得好死的小骚蹄子,毛还没长齐,倒威胁起老娘来了,也不知道是哪里蹦出来的野种……”

“给我闭嘴,先把银子藏起来,再想办法收拾他们一家。”孙老爹眼中露出凶悍。


孙老大兴冲冲进屋,冷不丁一个身影飞扑过来。

“爹,你可回来了。”

孙老大一下子僵住了。

这个女儿他养了整整六年,虽然和他也亲,但素来话少矜持,从来没有说不管不顾扑进他怀里的。

“爹,我好想你。”

是真想。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抹温暖,能化开唐江岚那颗冰冷的心,这抹温暖一定来自孙老大。

她做鬼都忘不掉,前世爹拿着扁担,咆哮着挥向孙老二的场景。

更忘不了,他被人抬回来时,手里还死死拽着买给娘的一只金簪子。

孙老大拍拍女儿的后背,目光向木凳上的高氏看过去,黑黝黝的脸上,一双眼睛极亮,极清。

“阿渊,打水给爹洗把脸。”

唐江岚从他怀里钻出来,看看娘,再看看他,勾出了她重生以来第一抹欣慰的笑。

孙老大走至高氏身边,又嘿嘿的咧嘴笑。

高氏也跟着嘿嘿的傻笑,伸出素白的手,在男人脸上刮了几下。

孙老大左右看看,见没人低头吧唧亲了她一口。

高氏有样学样,踮起脚尖也去亲他,却亲了一嘴唇的炭灰,气得眉头、鼻子、嘴巴都挤在一起。

然后一跺脚,别过脸不理人了。

唐江岚端了脸盆进来,正好看到爹在哄娘,深吸一口气,把所有情绪掩下:“爹,洗脸吧。”

孙老大三下两下洗了脸,洗出的水都是黑的。

唐江岚端起脸盆走到外间,眼角看到窗下缩了个人影,抬手把脸盆一掀。

孙老娘瞬间被淋了个满头满脸。寒风一刮,冻得瑟瑟发抖。

唐江岚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啊,阿婆,你怎么站在那里?对不住,我没看见。”

孙老娘嘴里吐出半口黑水,恨不能冲过去把这个小贱人抽筋扒皮。

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爹赶了半夜的路,一定饿了,我来叫你爹吃早饭。”

“爹,阿婆叫你吃早饭。”

孙老娘怕被儿子看到她的狼狈样,一溜烟地跑开了。

偏偏唐江岚在前后不知死活的喊了一声,“阿婆啊,以后别站窗下了,想听爹和娘说话,就到屋里来正大光明地听,外头怪冷的。”

孙老娘一口老血差点没气喷出来,心里狠狠的骂了声“小贱人”,落荒而逃。

一只大手落在唐江岚肩上。

她抬起脸,冲爹一笑。

孙老大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你的脸,谁打的?”

唐江岚忙撇过脸低头,身体颤栗了下,“是……是自己不小心碰的。”

孙老大满是惊愕。

“爹,你难得回来,别因为我和家里生了分,走吧,阿渊给你盛早饭去。”

女儿越是这样说,孙老大的脸色越是绷得紧,拿起筷子的时候 ,他沉沉开口。

“爹,娘,阿渊的脸上是谁打的?”

唐江岚这时正好端着薄薄的米粥出来,一听自己的名字,很是错愕的抬起了头。

孙家人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唐江岚原本白皙的左脸,肿得跟馒头一样高,红红的五个指印,一个不少。

孙兰花吓得脸都绿了。

昨天打的巴掌,隔一天反倒严重起来,这怎么可能?

孙老娘连忙解释:“她和兰花那死丫头闹着玩的,兰花,赶紧给你大伯赔个不是,以后下手不许这么没轻没重。”

“大伯,我不是故意的,我们俩玩儿呢。”

唐江岚老好人似的笑笑,“爹,我就说没有人打我吧,你还非不信,我给娘端粥去了,你多吃点。”

刚走两步,她“哎啊”一声。


掌柜见是张郎中来了,笑得满脸褶子。

“郎中来了,正好前儿进了好多上好的药材,您瞅瞅?”

张郎中走得口干舌燥,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先沏壶茶来润润口。”

“伙计,给郎中沏壶茶。”

掌柜眼睛一斜,“这一位是……”

“我是来卖药材的,掌柜。”洛风遥落落大方的回答。

掌柜虽然笑着,眼里却满是轻蔑,“小小年纪,哪懂什么药材不药材,别是挖了萝卜当人参吧。”

洛风遥不气不恼,把布包打开来,“掌柜,您先瞅瞅,看不上我去别家。”

掌柜聊胜于无地扫了一眼,然而等他看清楚了,眼睛却挪不动了。

“这……这是你……挖到的。”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只野山参,其中两只完好无损,个头也不小,都是稀罕物。

洛风遥:“我爹挖的,掌柜您觉得怎么样?”

谢家官宦之家,扬州又是富庶之地,前世别说是野山参,就是人参也是平常之物,所以她才能一眼识得。

掌柜皱了皱眉头,“还凑合吧,就是个头小了点,年岁短了点,不值几个钱。”

这话一出口,洛风遥和张郎中脸上的表情截然不同,但心理活动如出一辙。

洛风遥:他是欺负我没见过世面吧?

张郎中:这老货是欺负人丫头没见过世面。

洛风遥陪笑,“那您瞅瞅,这参值多少钱。”

掌柜伸出一个巴掌:“了不得五十两银子,都已经是天价了。”

洛风遥听到五十两银子时,眼皮都没有动一下,稚嫩的脸上,有着超乎寻常的沉稳。

“掌柜,我年纪小,见识也不多,货比三家,我还是去前面几家药铺和医馆再问问。”

洛风遥说得一派坦然,语气自然流畅,似乎压根没有怀疑掌柜在暗中压价。

张郎中一听,莫名的来了兴趣,目光在洛风遥脸上打了个转后收回,不紧不慢的喝起了茶。

掌柜这会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野山参价格能直逼黄金,品相差的一百两起,品相好的二百两起,那只被啃了一半的不值钱,那两只大的可值不少钱。

“哎啊啊,你这丫头性子怎么这么急,有什么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洛风遥笑眯眯地向张郎中看过去,“师傅,您说这参该值多少银子,帮丫头我掌掌眼。”

师傅?

谁他娘是你师傅,真是臭不要脸。

张郎中眼白都快翻出天际了,嘴里冷哼一声,不说话。

也是巧了,他冷哼的时候,鼻孔朝着掌柜那头。

掌柜先是被那一声“师傅 ”吓出半身冷汗,接着又被这一声“冷哼”吓得半身冷汗。

一身冷汗一出,实话也就出来了。

“丫头别见怪,老夫是生意人,常常有看走眼的时候,这三根野人参我给你五百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五百两?

洛风遥的心一抽一抽的狂跳起来,心里很清楚掌柜肯用五百两收药野山参,已经算是看得起她,也给足了张郎中的面子。

“成,既然掌柜这么爽快,那我也就爽快一点。”

“小丫头,以后要再挖着好东西,还来找我啊。”

“放心吧掌柜,你人好,给的价格又公道,不找你找谁?”

“哟喂,张郎中啊,你这徒弟儿嘴真甜啊,跟着你将来一定是个高人。”

张郎中心中冷笑一下,低头装喝茶。

洛风遥见茶盅空了,忙凑过去添满了,无声无息的拍了一记马屁。

她上辈子之所以惨死,是因为不懂人心,不会看人眼色。对你笑的人,多半背后捅刀,对你嗤之以鼻的人,也许暗藏着一份关心。

张郎中刚刚没有戳穿她的小把戏,又替她圆谎,又带她来镇上……这人虽然长着一张臭脸,却有一副好心肠。

好心肠的张郎中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你拿着银子自个出去转转吧,我和掌柜有点事情要谈。”

“是。”

洛风遥应了一声,恰好掌柜也将银票备齐递过来。

她接过银票贴身收着,朝两人恭恭敬敬的鞠躬道谢后,转身就走。

走出药铺的时候,她忍不住顿足,回首。

光影里。

张郎中把半个身子凑到掌柜的跟前,侧脸绷得紧紧的,半条眉梢微微扬起,透着几分深浓的愁意。

洛风遥心跳一漏,头一扭,加快了脚步。

……

家里缺的东西太多,洛风遥先买了些粮食,还有油盐酱醋之类,又割了些肉,用油纸包着;油灯,皂角什么的也补了一些。

随后去了一趟成衣铺,伙计看她是个小丫头,险些将她赶出去。

玉渊拿出银子,伙计立刻不一样起来,但心里却依旧很奇怪。

这小乞丐一样的丫头,衣服鞋子都是破的,哪儿来银子买新衣裳,还一买就是三身。

不会是偷的吧。

拎的东西太多,洛风遥索性把自己的新衣裳穿在了身上。

重回到药铺中,她的这身打扮差点没把张郎中眼珠子吓得弹出来。

浅绿色的袄子,裤子也是很新式样,脚上一双绣花棉鞋,上面还有两朵粉色的绣花,整个人娇俏可爱。

再配着她那张白瓷一般的小脸,秋水一般的黑眸……张郎中鬼使神差的含糊了一句。

“到底是哪家人家出来的啊!”

说得人含糊,听得人更含糊,但洛风遥从来不多话,老老实实往角落里一站,等着张郎中把事儿办完了,好一起回家。

张郎中朝掌柜递了个眼神:“我先走了,东西到了立刻派人通知我一声。”

“放心吧您。”掌柜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快看不见了。

张郎中“嗯”了一声,背着手走出药铺。

洛风遥赶紧跟上去,一只脚跨出门槛,耳边就听到掌柜身边的伙计压低了声音道:“明目草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明目草,谁的眼睛瞎了?

洛风遥心里暗暗的想。

……

从药铺出来,张郎中也不急着回去,在街上东一榔头,西一棒的乱逛。

可怜洛风遥小小年纪,左手挎着一包东西,右手挎着一包东西,颠颠的跟在他身后,活像个跟班的丫鬟。

好在张郎中的闲情逸致只维持了一刻钟,两人打道回府。




洛风遥心中冷笑,“孙富贵,你爹你娘欺负我,你也帮我出头吗?”

“那肯定的。”

孙富贵一脸信誓旦旦,“阿渊妹妹,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哥哥,,哥哥护着妹妹是应该的。”

洛风遥的脸上没有出现预料中的感动,反而是一片镇定。

孙富贵打算再添一把火,“阿渊妹妹,我是真心实意的对你好,我将来肯定能考上秀才,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会依你的。”

洛风遥此刻才算是明白这货真正的心思,敢情是想演一出情哥哥诱骗情妹妹的好戏啊。

先不说她深知他的底细,就看那张和猪头没有区别的脸……真不知道这个孙富贵哪来的信心。

“富贵哥,你家阿爷,阿婆把我恨了个底朝天,就算我肯,他们也不会肯的。”

“肯,肯,肯,他们答应还来不及呢。”

孙富贵上前一步,目光索性黏在她身上,“阿婆说了,你要是愿意,明儿个孙家就找媒人来说亲。”

她就说嘛,以孙富贵的智商还想不出用“美男计”,多半是有人在背后撺掇的。

原来,又是那两个老货啊!

把她再骗进孙家,就等于重新把爹拿捏在手上,顺带的还能拿捏住她。

这算盘,打得可真精。

洛风遥脸上的表情快绷不住了,想了想,也没必要再绷住。

“孙富贵,回去和你爹阿爷阿婆说,孙家门槛太高,我一个连爹是谁都不知道的拖油瓶可不敢高攀。”

孙富贵脸色大变。

怎么前面还好好的,后面阿渊妹妹就翻脸了呢。

“阿渊妹妹,你这话说的,可就是跟我生分了,什么高攀不高攀,咱们都是一起长大的,情份和别人可不一样, 我不会嫌弃你的。”

洛风遥简直要气得笑出来。

敢情在孙家人心里,连抛出大孙子这根胡萝卜,都是对她洛风遥的施舍。

“孙富贵,你不嫌弃我,可我嫌弃你,不仅嫌弃,还嫌弃的要死。先不说你这个秀才能不能考上,就算考上了,又怎样?”

孙富贵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你……你……别给脸不要脸,多少人抢着要做我的秀才娘子呢。”

洛风遥嘴角带出不屑,转身就走。

那是别人,不是她!

孙富贵虽然不聪明,但还有几分眼色,洛风遥眼神中的轻蔑他瞧得一清二楚。

“孙子,这贱货要是看不上你,你就给我强了她。等破了她的身子,我看她还能横到哪里去。到时候,咱们想让她方,她就方;让她圆,她就得给我圆。”

孙富贵心想,阿婆,还真被你料到了。

洛风遥,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洛风遥感觉背后有一双阴冷的眼睛盯着她,寒气从骨头里冒出来。

刚要转身,后背重重的挨了一下,接着,一双肥腻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把她往油菜地里拖。

“呜……呜……呜……”

她挣扎了两下,孙富贵气得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手劲又大又狠,根本挣扎不开。

洛风遥被他拽得头皮一紧,心里却没有惊慌。

她的袖间藏着一支银针,手指已然触碰到,只等着蓄势待发。

孙富贵把人拖到油菜地里,不管不顾的压了下去。

洛风遥正要扬起手中的银针,突然,孙富贵满头冷汗地捂住胸口,原地晃了两下,“扑通”一声倒在了地里。

洛风遥被孙富贵这“说伤就伤,说死就死”的神功惊呆了。

她还没有动手呢。

“谢小姐,赶紧回去,这头猪交给我来处置。”

洛风遥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黑衣人,心里有丝暖意涌上来。

“谢谢。”

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溜烟的跑开了。

跑出几十丈的时候,她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奇怪,黑衣人怎么知道她有危险。

……

孙家。

孙兰花正眉飞色舞的吹着牛皮。

“阿婆,你放心吧,那小贱人一看到我哥啊,两只眼睛都直了,路都走不动,这事,十拿九稳。”

“真的?”孙老娘眼睛一亮。

“可不是真的。”

孙兰花挑挑眉,一脸的得意。

“那小贱人在咱们家的时候,就常常勾着我哥,只怕心里早就喜欢上了。更何况我哥将来可是要考秀才的人,这孙家庄哪个大姑娘不想嫁给秀才做娘子啊。”

孙老娘一拍大腿:“那敢情好啊。等把人弄回来了,咱们就逼着她把银子拿出来,到时候阿婆给你多置办一副嫁妆,让你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嫁人。”

孙兰花脸上的一抹红晕还没冲破她的厚脸皮冒出来,就听见外头有人大喊。

“看热闹啊,快去看热闹啊,孙富贵被人扒光了,吊在树上了。”

“什么?”

孙家祖孙俩吓得心里同时咯噔一下,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啧啧啧,一身白花花的肉,倒是养得挺好的。”

“就是那玩意小了点。”

“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啊,被人吊起来打,你们看他后背上写的是什么?”

“不识字啊,你们哪个识字的,倒是读一读啊。”

“大爷,写的是淫棍两个字。

“老子是淫棍,儿子也是淫棍,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小子莫非是和他老子抢女人,所以才挨了打。”

“就他那玩意,软了吧唧,小了吧唧,跟牙签儿似的,塞牙缝都不够呢。”

“哈哈哈哈……”

孙老娘努力扒开人群往前冲,等冲到树底下,抬头一看,差点没晕过去。

她的宝贝疙瘩口吐白沫,两眼翻翻,只有进气的份,没有出气的份,两条腿晃啊,晃啊,活像个吊死鬼。

“我的大孙子哟……”

她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

洛风遥一口气跑到郎中家。

抬头,看到张郎中背着手站在庭院里,目光正幽幽看着她。

她低眉顺眼的走过去,“谢谢师傅救命之恩。”

张虚怀:“好好的去里正家做什么?”

洛风遥苦笑了下,知道瞒不住,索性大大方方把话说开。

“想求里正大人在镇上买个房子,等日后出了师,好带着爹和娘往镇上去,过些清净日子。”

“是为躲避孙家?”

“嗯。”洛风遥点点头,也是为了躲避谢家。


洛风遥故意“哎啊”一声,一碗粥被她泼出小半碗。

孙老大赶紧站起来去扶女儿,一低眼,看到碗里只有米汤,半颗米粒都没有。

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阿渊,你娘的饼呢?”

洛风遥弱弱的挤出一个笑脸,扭头就走。

“你媳妇不爱吃饼,就喜欢喝粥,昨天阿渊烙的,她都没吃。”孙老娘睁着眼睛说瞎话。

孙老大回到桌上,目光扫过众人的碗,就连孙家最不起眼的兰花碗里,都是一半的米汤,一半的米粒,更不要说孙富贵了。

他的碗里,几乎是干粥,手边还有一个刚烙出锅的野菜饼。

孙老大三下两下吃完早饭,走到灶间,揭开锅盖一看,锅里空空如也。

阿渊还没有上桌呢,她吃什么?

瞬间,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深吸口气,从怀里掏出半块碎银子,也不怕硌脚,塞到鞋底里。

吃完早饭,刘氏收拾桌子,洗灶头。

孙老大走到老两口房间,把十文钱放桌上,“爹,娘,这是十天的工钱。”

孙老爹朝老婆子递个眼色,一脸慈祥道:“赶了半宿的路,回房歇着吧。”

孙老大前脚刚走,孙老二后脚扶着墙就过来。

“爹,什么时候动手,我等不及了。”

“娘的,急啥?你把身子给我养好再说。”孙老爹狠狠的剜了儿子一眼。

老大早晚要走,一个疯子,一个小丫头片子,想怎么弄死她们,就怎么弄死他们。

还不是三个手指捏田螺的事!

……

孙老大回到自个房间,左右看了几下后,把门关上。

走进里屋,高氏正在替他缝衣服,阿渊在旁边打下手。

高氏疯归疯,做的针线活计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好,那针脚,花样,方圆十里都找不出比她更好的。

他身上的衣服,里里外外都是高氏亲手做的,工友见了,哪个心里不羡慕死。

“阿渊,你过来?”

“爹,啥事?”

孙老大脱下鞋子,倒出小半块碎银子,“藏起来,谁也别告诉 ,这是爹额外挣的。

洛风遥看着手心里的银子,眼泪唰唰落了下来。

半块碎银子,是一个壮汉挖死煤十天的工钱,爹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铤而走险,为的是存钱给娘买个金簪子。

她这一哭,孙老大的心揪得生疼。

“阿渊,爹没用,以后爹一定多赚银子,让你和你娘过好日子。”

“爹平安,就是好日子。”

洛风遥擦了把眼泪,淡定的把银子收进怀里,“爹睡觉吧,我出去玩会。”

孙有平脸一红,双手搓了搓,知道女儿这是在给他挪地方。

家里穷,大房就一间房,房里一张大床,一张小床,中间用帘子隔起来。

从前孩子小,他还能深更半夜等孩子睡着了,搂着高氏做那事;现在孩子大了,他总得避讳着些。

孙老大心想,等攒足了钱,一定给女儿再起一间房间。

……

洛风遥走出孙家,直奔村里的郎中家。

郎中姓张,也不知道跟谁学了点医术,回村里自己扯了个门头,开铺子看病。

张郎中医术不错,收费又便宜,十里八乡的人都愿意请他看病。

平常张郎中很少在家,也巧了,今天天冷,张郎中没有出诊,在家挺尸。

洛风遥掀了帘子进去,开口第一句话,就把张尸体惊得诈了尸。




灯下看人,能比平常还要添三分颜色。

谢玉渊的呼吸忍不住一滞。

每次她进来的时候,他不是坐在窗前,就是盘腿坐在床上,沉默而冷冽。脸上乍看似平静,但细细再看,又似含着许多复杂的情愫。

他在想什么?

谢玉渊敛住情绪,“师傅侄儿,该行针了。”

“暮之。”

谢玉渊:“……”她可不敢。

李锦夜突然侧过脸,固执的咬出两个字:“暮之。”

谢玉渊:“……”她宁愿叫他“瞎子”。

“那……我叫你小师傅吧。”

李锦夜只要她不叫“师傅侄儿”这四个字,别的称谓都无所谓。

他“嗯”了一声,走到床前,脱下外衣,平躺在床上。

饶是谢玉渊见过许多回小师傅的身体,脸上还是微微泛起红晕。

谢玉渊下针前,大着胆子道:“最近眼睛有什么感觉?”

“有些发热,发胀,还有些细微的疼,感觉……像是被蚂蚁咬过。”

谢玉渊想了想,“小师傅,我能把一下你的脉吗?”

李锦夜将手伸过去。

谢玉渊小心翼翼地将三指扣在他的脉搏上,不由打了个颤。

他腕间的温度真是凉,似乎要低于常人好几度,跟寒冰似的。

谢玉渊诊了半天,总感觉她小师傅的脉搏和常人不同,很有力,也很乱。

李锦夜见她半天不语言,问,“怎样?”

谢玉渊松开他的手,惭愧的咬了下嘴唇。“我学艺不精,诊不出来什么。”

“我最近感觉身子松快多了。”

“真的吗?”

谢玉渊眼睛一亮,“眼睛的症状是对的,身子又松快了,那就说明毒在一点点排出体外,再有两月,小师傅应该能模糊看到些东西。”

李锦夜嘴角难得的勾了勾,“行针吧。”

“噢,对了,除夕我爹想请师傅吃个团圆饭,小师傅方便不方便……”

“不方便。”

“咳,咳,咳……”谢玉渊一脸的尴尬。

她在师傅家也有好些日子了,从未见过他踏出房间半步。

其实,他瞧着也就比她大个四五岁,性子怎么暗沉的像个小老头一样,一点点朝气都没有。

不就是挪步吃个饭吗?

“若方便把你家做的好吃的,送一点过来。”李锦夜冷飕飕地剐了她一眼。

谢玉渊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却还是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到时候我每样菜都夹一点,亲自给小师傅送过来。”

李锦夜没答话,慢慢闭上了眼睛。

……

转眼除夕已到。

庄稼人过年,虽比不得那些个大门大户,该有的规矩一样不少。

高重天不亮就起床了,拿着自制的鱼网,去山旁的河里捕鱼,虽说是冬天,运气好的话也能捕上一两条。

李青儿从鸡窝里逮了只老母鸡,一刀割脖子,用热水烫了拔毛。

谢玉渊想上前帮忙,被她一把推开了。

“阿渊姐,你将来是女郎中,手是用来给人诊脉的,粗活我来做。”

谢玉渊嘴上不说,心下却很不以为然,索性搬了个椅子看着她杀鸡。

高氏笑眯眯跑过来,一手拿一件新棉袄,嘴里叫嚷着:“试试,试试。”

年前,谢玉渊把小师傅赏的一锭金子献宝似的拿给爹瞧。

高重吓得半条命去了,当下把金子放嘴里狠狠一咬。牙齿崩得隐隐生疼,这才相信自己也是有了金子的人。

人有了钱,就有了底气。

高重带着女儿去了趟镇上,除了买些过年的东西外,还给家里四口人一人裁了身衣裳,拿回来让自个媳妇做。

高氏忙活了好些日子,终于在除夕这一日把活儿赶出来。

“青儿,走,咱们试新衣裳去。”

李青儿一手血水,“阿渊姐,你先试,我忙完再来,一会还得往郎中家做饭呢。”

“不用了,就在你们家开火,等做好了,拿个食盒拎过去就行。”张郎中的声音从院子外来。

谢玉渊一看师傅来了,笑着迎出去。

张虚怀头一回来高家,眼睛东瞧瞧,西瞧瞧。

门上贴着大红色的对联,堂屋屋檐下挂着两只小小的红灯笼,屋顶的烟囱呼呼冒着白烟,屋里飘出浓郁的粥香味。

女主人手捧着新衣裳傻笑,小丫鬟忙着给鸡拔毛。

靠!

这他娘的才是凡人过的日子。

“丫头,师傅给你送点菜来,一根葱都别给我省下,统统吃进肚里。”

谢玉渊接过麻袋,探进去瞧了一眼,真是鸡鸭鱼肉样样都有。

“师傅,今儿可以过个肥年。”

张虚怀白了她一眼,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片子,这就算肥年了,真正的肥年应该是……

害!

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几百年前老黄历了。

“丫头,我回了。”

谢玉渊追出去,“师傅,小师傅的针……”

“我行过了。”

“那晚上我来行。”

张虚怀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背了个手走了,像个老气横秋的小老头。

他一走,李青儿甩甩手上的血水,凑过来看菜,心里已经盘算开了要做些什么。

这时,高重拎着一条大草鱼进来。今天运气好,渔网一下,那呆货就自己钻进来,什么功夫都没费。

高氏想上前拎鱼,又似乎怕鱼跳起来咬她一口,躲在丈夫身后探着半个脑袋。

高重见状,索性把鱼狠狠往地上一摔,摔死了献宝似的拿给高氏瞧。

谢玉渊难得休息一天,脑子里放得空空的,眼睛就看着面前三人,嘴角抑不住往上扬。

“孙老大,你家那头打起来,还不赶紧去瞧瞧。”

邻居的脑袋探进来,匆匆扔了这句就跑开了。虽然户籍已经换了名字,可孙家庄的人还是习惯叫高重为孙老大。

高重一听这话,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谢玉渊却是一脸好奇,反正这会没事,“爹,我去瞧瞧。”

……

人还没有走到孙家,就听到刘氏尖锐的大嗓门嚎得震天响。

孙家的前院挤满了人,个个跑来看热闹的。

谢玉渊缩在人群后面,听了会壁角,才明白过来这些日子,孙家发生了什么。

原来,孙老二挨了一顿打,外伤好得七七八八,但内里却有些不得劲,总觉得浑身这儿也不舒服,那儿也不舒服,天天懒在家里不肯下地干活。




张虚怀冷笑一声,“小小一个孙家就把你逼的……出息!”

谢玉渊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听训,脸却慢慢沉了下来。

孙家打算先奸后娶,这种心思也算是恶毒到家,且再忍他们几个月,等她把后路都安顿好了,再腾出空收拾他们。

张虚怀一个人唱了几句独角戏,自己觉得没劲,甩甩袖子进了东厢房。

踏进东厢房的瞬间,他的脸就沉了下来。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从前这丫头和我没关系,我就当睁只眼睛,闭只眼睛,现在还敢欺负我的徒弟,这孙家活得腻味了,瞎子,给我弄死他们。”

临窗而立的男子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这护短的毛病,怎么还在?”

“你不护?”

张虚怀白了他一眼,“你不护,见她出去,还偷偷派青山跟在后头?”

李锦夜神情寡淡的沉默了一会,“青山,乱山,三天之内,让孙家倒霉。”

“是。”

“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一点啊。”张虚怀伸长了脖子补一句。

……

谢玉渊并不知道师傅,小师傅暗戳戳的为她出头。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这三天里,用翻天覆地来形容孙家,一点都不为过。

先是大孙子被人吊上树,救回家后就开始发高烧,并且胡言乱语。

接着丫鬟春花偷了孙家二老五十两“巨款 ”,趁着半夜跑了。

银子被偷,就像把孙老爹的心给剜了,当下就急病了,躺在床上两眼翻翻,嘴里直哼哼,

孙老娘就差没抹脖子去死了。

五十两银子啊,统统没了,她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孙老二则把一肚子气都撒到了刘氏身上,对着怀了身子的刘氏一通拳打脚踢。

当天夜里,刘氏就见了红,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滑了下来。

刘氏的娘家人听说后,带着几个兄弟把孙老二打了一通,大摇大摆的走了。

孙家的三个女儿得了讯回到娘家,见家里这副死样子,傻眼了,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于是,三个女儿一商量,决定厚着脸皮去求求孙老大。想求他看在养恩一场的份上,回来挑起家业吧。

谢玉渊就是三个女人上门时,才知道孙家不用她动手,就已经败得透透的。

孙大姐一进门,目光就四下打量,等看到高氏身上穿的衣服时,她心里越发肯定了要把人劝回去的念头。

“大弟,爹,娘做得不对,我替他们赔个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们计较。”

孙二姐:“大姐说得对,一家人不说二家话,爹把你偷出来是不对,但好歹也没少吃,没少穿的把你养大了。”

孙三姐:“大弟,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不能没良心,你说是不是?”

高重看着面前的三个妇人,沉着脸没说话。

三位长姐小时候对他还算不错,嫁了人后,客气多了一层,高重面儿薄,不太好意思开口拒绝。

爹不好意思,谢玉渊却不买她们的账。

“大姑,你公婆护着小儿子,把财产都分给那一房,不给你们这一房,你也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们一般计较。”

“二姑,回头你儿子被人拐了,你看在人家给你儿子好吃好喝的份上,就不要计较了。

“三姑,你做人怎么就不懂得知恩图报呢,那年你回娘家,骗走了娘手上的镯子,用来讨好未来的婆婆,才让你婆婆对你高看一眼,我怎么就没见你对我娘知个恩,图个报呢。”

孙三姐被当众揭了短,更是一头恼火:““小丫头片子的,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滚一边去。”

孙二姐附和:“就是,一点做人的规矩都没有,你娘怎么教的你。”

谢玉渊冷冷一笑:“我娘教我说,对有规矩的人,就按规矩对人家;对那些没规矩,没人性的畜生,也不用谈什么规矩。三姑,你骗我娘手镯的时候,心里可想着规矩二字?”

“你……”孙三姐气得胸口一鼓一鼓,恨不得上前撕烂那张嘴。

“好了,都少说一句。大弟,你开个口。”孙大姐到底老成些。

高重蠕动了下嘴唇,“你们都回去吧,我现在姓高,不姓孙,孙家的事情和我没关系。”

答的好!

谢玉渊眼眶一热,慢慢的挪到爹身边,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手。

高重大掌一翻,把女儿的小手紧紧的握在掌中。

高氏似有所察觉,也慢慢挪到了高重的身边。

李青儿早就想把这三个妇人赶出门了,不太好意思拿笤帚赶人,只拿眼神恶狠狠地看着她们。

孙大姐没有想到老大竟然连姓都改了,心狠狠一沉,当下就知道让老大回孙家的事情成不了。

既然成不了,讹点银子也是好的。

“你这人做事也太狠绝了,有你这样做儿子的吗?”

孙二姐:“良心都喂了狗。”

孙三姐:“狗还知道摇尾巴,爹娘养你一场,你竟然这样对他们,连狗都不如。”

孙大姐:“废话少说,再掏五十两银子出来,算给爹娘的孝敬钱。”

孙二姐:“没错,把银子拿出来,我们立马就走。”

孙三姐:“你今天要是不拿出银子,我们就不走了,吃你们家的,喝你们家的。”

高重没有料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三位还算可亲的姐姐一下子变成了吃人的野兽。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谢玉渊这回算是长见识了。

她轻轻扯了扯爹的衣角,正要开口,只见张虚怀背着手,踱着方步走进来。

进来的第一句话就吓了众人一跳,“丫头,听说有三条疯狗打算咬你,疯狗在哪儿呢?”

谢玉渊愣了愣,伸出手指了指面前的三位,“师傅,也没咬,就是叫个不停,想讹我爹的银子。”

“那敢情好,正好过几日我要到衙门去问诊,那我就把这事儿在官老爷面前说道说道。”

谢玉渊眼波流转,“师傅,别光为这事啊,把从前他们欺负我娘,骂我爹的事情也说道说道。”

张虚怀冷冷一笑:“行吧,我估摸着这事一说道,回头这三只疯狗想见狗娘狗爹,怕是要到大牢里见了。”


谢玉渊进来,顾氏含笑迎了上去,“一大早的,怎么过来了?”


“来给大伯母请安,顺便在大伯母处蹭个早饭吃,大伯母不会嫌弃阿渊饭量大吧。”

顾氏笑道:“这会嫌弃也来不及了。来人,摆饭。”

丫鬟立刻忙碌开来,片刻光景,早饭就摆在东窗阁下,薜姨娘在一旁伺候着。

谢玉渊用过一碗粥,笑眯眯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名单。

“这几个人我要了,大伯母瞧一瞧,瞧着也没什么问题,今儿就让她们到我院里来当差吧。”

顾氏一口粥梗在喉咙口,上不上,下不下,半天才咽下去。

谢府这么多小姐,少爷,可从来没有说自己挑人的理。

她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目光一闪,“薜姨娘,你识几个字,读给我听听。”

薜姨娘拿起纸便读,当读到头一个“罗妈妈”时,目光朝三小姐扫了一眼。

顾氏听完,心里的震惊如同掀起巨浪。

这几个下人,在谢府都属于老实本分,没什么前程可言的,三丫头刚刚回来两天,怎么就对府里的人了如指掌。

若只有这一层,倒也罢了,那个罗妈妈可是当初背了主的,这会再收用回去……

顾氏的目光幽幽向身侧的薜姨娘看过去。

薜姨娘脸色僵了僵,半垂着眼睛不说话。

“大伯母,侄女还有一事相求。”谢玉渊笑道。

“你说。”

“怕有人在吃食里做手脚害我和娘,想求大伯母给青草堂支个小厨房。”

顾氏刚接过丫鬟递来的漱口茶水,闻言“噗嗤”一下喷了出来,脸瞬间涨得通红,“你说什么?”

谢玉渊慢悠悠道:“求大伯母在青草堂支个小厨房。”

“不是这一句,前面那一句。”

“怕有人在吃食里做手脚害我和娘。”

轰!

顾氏的脑袋一片空白。

这话……

这话……

她怎么敢说出口的!

……

“放屁,堂堂千金小姐,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谢太太奋力一拍桌子,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小畜生脑袋被门夹过了,堂堂正正,诗礼传家的谢府,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谢玉湄冷笑:“先不说府里没有开小厨房这个先例,只说三姐姐你说的那些个话,可不是把我们都当作那起子坏人了?”

你本来就是。

谢玉渊不紧不慢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当初我们在庄子上,好好的怎么就着了火?四妹你猜这火是天灾,还是人为?”

“我哪知道?”谢玉湄捂着怦怦直跳的心。

“四妹不知道,邵姨娘总该知道吧?”谢玉渊突然话锋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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